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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是幽绿色的,曾经繁华的大陆被淹没,数不清的人被海水吞噬,那些散不去的亡灵飘荡在海上,他们幽绿的灵魂将整片海洋都变成了幽绿色。”
悠闲的下午,阳光温柔,我坐在花园中捧读一本厚重沉旧的书,耳边似有时间缓缓流逝的声音,像是春林中流淌的溪水。
然而静谧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繁恩施施然过来,在我旁边坐下,轻松抽走我手中的书,瞟了几眼,然后丢到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明希…”
他转而看向我,碧绿的眼眸藏着太多我琢磨不透的深意:“你的父亲在一次围猎中受伤了,他将北境的统治权交给你的弟弟,你知道这件事情吗?”
“奎诺年轻又有野心,北境在他的统治下还会一如既往对王室忠心耿耿吗,我很怀疑呢。”
他语调轻快,仿佛在说今天发生的一件趣事,而我小心翼翼不敢做出任何不恰当地反应,低下头,恭顺地回答:“他会的,我向众神起誓,他会的。”
他勾唇笑起来,大概从我可怜的神情中得到了一点兴味,然后站起身,勾了勾手指,让站在花房外的淮安走了进来。
他腰间挂着剑,那把剑有名字,我听说过,叫“赤雪。”
当初淮安就是用这把锋利冷酷的剑砍下那两名妓女的人头。
我害怕他,害怕这把剑。于是他才走近,我就瑟缩着肩膀往后躲。可是这儿没有弟弟温暖宽厚的胸膛可以依靠,我也不可能闭上眼睛。
“明希,为什么你这么害怕淮安,当初他可是救过你,忘记了吗?”
繁恩依旧微笑着,说出的话却犹如魔咒:“对了,在确定奎诺的忠心之前,父王希望你可以待在雾灵岛,由淮安亲自送你过去
雾灵岛是关押重囚的地方,我的弟弟不过是接管了北境的统治,就让王室如此戒备,立刻用我来警告一番。
坐上渡船后,因为海上颠簸,加上淮安挥之不去的压迫感,我病倒了。
身体发冷,眼睛又很烫,连喘息都艰难,我蜷缩在床上默默哭起来。
淮安持剑站在床边,船厢低矮,他不得不弯腰,这让他看起来没有高大到可怕了。
发现我的眼泪后,他翻找了很久,找出一张干净的手巾递给我。
我没接,我只顾着哭泣,模糊的视野中不包括那张手巾。
不知道淮恩维持这个动作过了多久,才终于忍不住开口,用低哑的声音提醒我:“王妃…”
我睁开眼睛,看见他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面刻着细小斑驳的伤痕,以及那张干净整洁的手巾。
见我还是没动,淮安有些尬尴地想要收回手,而我及时伸出手,扯住那张手巾。
他在看我,而我垂眸,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水,声音细微:“谢谢
我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因为年纪尚小,所以不能算女人,但是身体发育早已开始。
母亲告诉我,美貌是上天赐给女性的武器,但是只有少数人才有此殊荣,而我属于幸运的少数人。
弟弟也赞叹过我的美貌,但赞叹过后,便是深深的忧虑:
“姐姐,美丽对于智者当然是锦上添花,但对于蠢笨之人,就是一场灾难了。”
奎诺经常嫌弃我笨,他很小就展露出智慧的天赋,然后用那种超脱凡人的目光审判我。
在他眼中,我愚蠢又脆弱,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疼痛而掉眼泪,他预言我会死的很早,并且死得不明不白。
而我听见之后,也只是掉了更多悲伤的眼泪。奎诺过来摸我的脑袋,用明亮的眼睛认真注视我:“骗你的,我不会让你死
我站在船沿边,遥望雾灵岛黑色的轮廓,它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是那样突兀,仿佛一只怪物探出了丑陋的脑袋。
我不想死,也不想被岛上穷凶极恶的人强奸。这两者对我而言都太过可怕,足够让我不择手段去逃避。
淮安就站在我的身后,他并不知道我在短时间内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当我转过身时,表情变的脆弱无力。
“淮安…”
这是我第二次喊他的名字,我尽量让语气里多出一些亲密和信任。
淮安皱起眉,应该想要搀扶我,却在即将要触碰到我时停住手。
我仰起美丽苍白的脸,用雏鹿般的眼眸看着他:“我有些难受。”
然后不待他说话,身形虚弱地晃了晃,他立马扶住我的胳膊,而我顺势倒在他的怀中。
他像是被火燎到,或者是被雷劈中,下意识要将我推出去。我余光打量他的神情,手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
脸庞贴在他的胸膛,仿佛枕着一块坚冰,记忆中的血腥味折磨着我,让我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恰好给这场表演增添了几分可信性。
淮安怀中像是撞进一只受伤的小鸟,无从下手又无法推拒。
他声音中出现一点慌乱:“王妃,你…”
我竭力压下心中的恐惧,双眼一闭,身体犹如骤然空瘪的粮袋,轻飘飘滑落下去。
淮安揽住了我的腰,一瞬间,他嘴唇贴近我的耳际,滚热的呼吸让我头皮发麻。
“淮安、淮安…”
我在心中虔诚地念他的名字,向众神祈愿,祈祷淮安可以爱上我,爱上我的容貌、身体,无论如何,爱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