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于繁华的城市中偏安一隅。李君之几十年前买下它的时候,它的周围还是恬淡宁适的山水之景。但随着这些年的发展,房子的周围缓缓林立起一幢幢的高楼,站在楼顶向外远眺,青山背后是喧闹的都市,各色的灯光点缀着夜晚,尘嚣遥远得仿佛一场幻梦
        车子缓缓地驶入林荫道,越靠近李宅,周围的环境就越幽静
        李映殊停车的时候管家就已经迎出来。她站定,目光落在车库里的一辆粉色超跑上,她的唇边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但眸底仍旧漠然
        李映殊在进屋的时候就碰见了提着大包小包东西迎面走出来的女人。吧台之后的女人还穿着早晨的那身丧衣,她没有换鞋,沾了泥泞的恨天高直接踩在光洁的瓷钻地面上
        李映殊偏过脑袋看女人身后的四五只行李箱,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她霎霎眼睛:“宋羽倾,你的动作还是挺利索的。我还以为你跟着老头过了十几年,也会被他同化呢
        闻言,宋羽倾的神情阴沉下来,她拧起眉毛,漂亮的眼睛向上挑起:“李映殊,你别得意得太早了。就算现在李君之那个蠢人把所有东西都给了你,可到最后能不能握住,还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是啊,你是过来人,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没本事,可不都是白费功夫了?”李映殊缓步到她跟前
        宋羽倾的个子算得上娇小,即使踩着高跟鞋,也比李映殊要矮上那么一截。李映殊自上而下地俯视她的眼睛,神色中尽是轻嘲
        “你!”宋羽倾愤怒地扬起手
        即使过了十几年豪门贵妇的日子,还是改不了骨子里被讥讽就想动手的泼辣个性
        李映殊朝旁边走去,轻巧地躲开她的掌
        她今天心情不好,早晨又因为宋羽倾的那捧玫瑰倒尽了胃口——她喜欢在媒体面前扮情深,映殊懒得拆穿,也不代表她总能看过眼
        什么真爱什么忘年恋,背地里,宋羽倾骂李君之骂得不知有多难听
        所以她才冷不丁想打一打宋羽倾的脸,看她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映殊心里竟然恶趣味地感到有意思
        李映殊在沙发上端坐着,练惯了淑女的做派,这些表面功夫几乎已经被她刻到了骨子里,她伸手按了按眉心:“找管家叫人一起来搭把手吧,这么些东西,一个人搬难免辛苦
        李映殊已经摆出主人的姿态
        管家答应着去叫人了。宋羽倾待在原地,遥遥望向李映殊的目光掺了几分怨毒
        等宋羽倾把所有东西都搬好,李映殊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连续一周的日夜颠倒守灵堂,她是真的累得不行
        粉红色超跑飞速驶离庄园,汽鸣声格外刺耳,像一把利刃刺破李宅的宁静
        李映殊支着额头的手跌落,她徐徐睁开眼,整个人显出被扰清梦的躁意。毕竟在公司当了几年的高管,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不免要在修炼气势上下功夫。而她的相貌又本就属于冷艳的那一挂,沉下脸的时候看上去更令人感到不可逼视
        管家带人到会客厅来的时候恰逢她从沙发上醒来
        来的人是李氏的公关经理。他平常就因为各种公事没少被李映殊收拾,现在看到她不耐的样子就感到心悸。但他仍不得不走过去:“李总
        “不是说了有事明天公司谈吗
        公关经理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流。他倒是也想,到底是谁会上赶着自己给自己加班,还非得要亲自来应付这个阴晴不定的上司啊
        他硬着头皮往下说:“这件事拖不得今早来找过您的傅觅初先生,现在在闹自杀
        “什么?”李映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约莫一个小时之前爬上了京汇大厦的顶楼,一个人坐了很久,说是要跳楼...警方封楼救人,然后他指明说想见你...现在很多媒体得到消息,都已经赶过去了。”公关经理一边说一边冒冷汗,他在心里咒骂傅觅初那个事儿精,真是卯足了劲给他们找活干,偏偏使的还都是些下三滥的招,“文秘书已经先赶去现场了,她让我过来找您,她说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对我们集团的名誉会造成相当的影响
        文新的措辞严谨。其实岂止是会有相当的影响。不说在商业竞争上傅觅初的惨败和他们李氏脱不了关系。他现在准备跳楼的京汇大厦也在李氏的名下
        傅觅初的命不值钱,但他这一跳就能让李氏背上一条谋财害命的骂名,京汇大厦也会传出各种不祥的谣言
        李映殊用力按着自己的眉心,感到荒诞之余,竟然短促地笑出声。看样子,傅觅初真是被逼到绝路了啊
        她的眼眸半霎了霎,照这样看来,傅老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并不重视这个小儿子,不然怎么会放任他做出这么掉价的事情
        不过...也好,既然傅觅初宁肯求死也要逼她现身,那她就去见见他
        天色渐深,李映殊披上防风的大衣,脚步利落:“走吧
        在现场的文新很快就得到李映殊正在赶来的消息
        她向围住顶楼的警方示意,然后在几个警察的带领下缓缓地靠近傅觅初
        她冲着喇叭喊,放大的声音仿佛漂浮在破碎的风中:“李小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傅觅初先生,请你不要做傻事
        傅觅初闻言微微地侧过身。他坐在摇摇欲坠的不锈钢护栏上,他的动作引起救助人员的一阵骚动。他朝文新的方向浅浅地勾起唇角,夜色之下的脸孔苍白而俊秀:“好,我等她。”话落,他便回过头,继续低首看自己悬在半空中的身体
        轻巧的动作,其实带着隐隐的胁迫的意味。只不过胁迫的诱饵是他自己的生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大厦下,几十只闪着红光的摄像头仿佛看见了食物的毒蛇,争先恐后地朝楼顶的位置探过来。如果不是警方拦着人,他们估计早就已经扑上来了
        傅觅初轻轻地舔舐自己的唇角,他闭上眼想,真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李映殊他在心中辗转碾磨这三个字,夜色里,他静鸷的眼角眉梢霎然透出几分轻轻的嘲讽
        轻轻的脚步声款款而来,清脆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仿佛一步一步踏在他的心头
        警灯红蓝交替变幻的光泽笼在傅觅初的侧脸,他勾起一个淡的几乎没有的微笑——他想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