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莲没有说话,走上前去掀开披风,牵起少年的手。
稚嫩、平滑、完整,没有任何缺憾的手。
也没有任何温度。
莉莲很快就意识到他的身份,迅速出手想要打晕,却被他一扭头躲开。
残影。
“在这里使用魔法的话是会被检测到的。”
“无所谓,”少年面无表情,“能死掉的话我不介意背负几个罪名。”
莉莲挑眉:“几个?”
少年并未回答,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莉莲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从领口的绑带里挑出一颗银色的子弹。
一看到那银弹,少年的眼神就炙热了起来你们血族,”莉莲向上抛着子弹再接起,“不是想死就能死吗。“
血族是可以自杀的,只不过比人类稍微麻烦点。全心全意想死的血族在他们那不为人所知的圣地献祭出所有的血就可以了。
如果书上写的没错的话。
莉莲凝视着脸色难看的少年,眉毛挑起,心底有些了然。
她手上这枚银弹是人类能捕猎血族的重要武器,也是圣铳骑士的核心。一般的银弹表面都有祝圣加持的家纹刻印,一来可以避免滥用,而来每杀死一个血族,就会在刻印产生残留,之后论功行赏也直截了当。莉莲的银弹什么都没有,因为这是她偷来的。
想必眼前的这位血族朋友,出于一些原因不能自杀,也耻于被当作猎物死于铳骑手下。
那少年咬着嘴唇瞪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们换个地方说。”
莉莲思索了几秒,起身跟上去。
她还没跟血族说过话呢。
血族带着她左转右转,走入一个破旧的棚屋。莉莲嫌弃地看了看四周,勉强施了个清洁咒坐下。
书里总是说血族敏感又有洁癖,眼前这位竟然挑了这样的地方栖身,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
那人看着她无所畏惧的样子愣了一下,转身泡了壶红茶端上。
至少杯子是干净的,她想,捏着杯把啜了一口。
还挺好喝。
“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少年抿起嘴:“拿那个东西杀了我。”
莉莲放下茶杯:“那我有什么好处?”
见他不答,她将胳膊放在桌上,伸出手像欣赏指甲一般动了动手指。
“你也知道它不好弄嘛,不然你怎么会找上我这种人?我不喜欢变成血族,万一遇见了得防身,你晓得吧。”
少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我来自一个比较古老的家族,和我签订契约,你身上就有我们的纹章与气息,不会有其他血族来碍你的眼。“
说罢,他忍不住般接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变成血族。“
意思是说她没这个福分咯。
莉莲冷笑:”我自己若是当没遇见过你这个人,随时带着这枚银弹,遇见什么血族直接打死,还用得着被你所谓那个家族拴上狗绳?“
他似乎从没被驳过面子般睁大了双眼怔愣住,许久才动了动嘴唇。
“那我只能硬抢了。”
这就对了。
莉莲并非毫无准备,她袖口一翻,两枚精致的银白四叶钩从手腕下射出,两根细细的百特琴线泛着冷光——标准的三级骑士武器套——直接向少年面门打去。同时踢翻椅子,踏在其上借力,躲过少年的一记攻击。
火系魔法,她默念。血族魔法亲和力更高是真的,这种级别的攻击魔法一般不会由男性催动。
她勒紧百特琴线,四叶钩快速回收,几乎划伤她自己的脸。
然后再一次掷出——莉莲没上过实践课,只是会基础咒语而已,她搜刮了一下知识储备,突然站住不动,脑中闪过一个非常诡异的念头。
清洁咒是非常基础的咒语,几乎所有人都会使用,但是大部分人包括她自己都不知道它的原理。
如果需要清洁的“脏东西”尤其的大呢。
大得就像……一个成年人那样。
不过她没有蠢到立刻尝试,咒文不是什么能随意篡改的东西。
她只能尝试着在四叶钩上附着水系魔法。瞬间,那两个四叶钩上出现了淡蓝的元素光芒,轻松格挡了少年指尖喷出的火焰。
“低级血族打不过我,”莉莲说,“最好叫你家族的人过来呢。“
少年瞪圆赤红的双眼,狠狠握紧脖子上的项链,突然想起什么般眉头突然松开,开始新一轮的攻击。
莉莲瞬间理解:“你不会是想就这么被我杀了吧。”
少年不语,一个更大的火球喷涌而来。
只会火系魔法
看来他变成血族之前就是个普通人。
莉莲没见过纯种血族,但是想到他们漫长寿命就觉得这样的行事风格和攻击手法不可能是纯种。
可是眼前这个……不会是什么初拥后被血族虐待排挤只能流落街头的狗血戏码吧……
四叶钩在空中勾出一个美丽的图案,回旋落入莉莲手中。她召唤出一个水幕,屏蔽住所有火焰。水幕那边少年的身影逐渐模糊,很快就淹没在厚重的水流之下。
“让你动弹不得的方法有很多,”莉莲挥了挥食指,让水流包裹住少年全身,“不要那么心急……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少年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意愿,于是莉莲决定先斩后奏。
她俯下身,水流温顺地在少年脖颈处分开,留出任由莉莲的小刀施展的空隙。
刀尖在大动脉处打转,似乎已经狠狠刺进去了,但就在深度可以砍断血管的那一刻力道被收回,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莉莲割开侧边的皮肤,一滴血珠渗了出来,在干燥前就被她舔走,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几乎完全趴在少年身上,身体贴得很紧,水流隔着二人的衣服静静地流动着,一点也没沾湿主人的皮肤。莉莲似乎喜欢上了慢慢舔舐的感觉,没有再划上一刀,让血流得更顺滑,而是手指用力挤开那道可怜人的小伤口,不停用口水润泽着,逼迫它不停地流血。
“以人类血液为生的血族……”她喃喃,几乎是在往伤口吹气,“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血的话。”
“纯种血族会好喝一点吗?”
莉莲将水流挥开,双手捧住少年的脸。
“嗯?”
那少年不知是太过惊骇还是如何,一时间竟没有任何动作——明明这是个攻击莉莲的完美时机。
“我,我不知道
“真没用。”莉莲咬破自己的指尖,在他的伤口上画了个图案,又从衣领拿出一根有点粗的针,干脆地贯穿少年的耳垂。
“唔。”少年呼痛,犬齿狠狠咬住下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莉莲抬起还在流血的食指,慢慢向少年的右眼戳去——
“你的名字?”
少年惊慌地紧闭双眼,下意识喊了出来:“威——威格里尔!”
莉莲笑出了声,将自己衣领上小小碎钻胸针摘下,手指用力掰断过长的针,将其慢慢穿过威格里尔的耳垂。
“现在,你和我签订了主仆契约——放心,等我心满意足之后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才怪。
莉莲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一边在屋门外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
她可不会什么主仆契约的魔法,不过是吓唬小孩罢了。
但是那个胸针——不,现在是耳钉——确实有传音魔法。
只要他不来找事就无所谓。
莉莲回到自己的案发现场,隔着人群满意地看到两个骑士整拿着魔法探测石检测着四周。
其中一个骑士好像发现了什么,抬头,却很快转头望向莉莲的方向——视线只交汇了一瞬,那人就回头继续观察探测石。
那么,再见。
莉莲开开心心地往回走。
这个假期要做些什么呢。
圣若望最大的好处是对学生的私人生活没有任何限制,只在校门口放了一块检测魔法刻印的雕像,用来阻挡校外人员。
莉莲独自一人走入空空荡荡的校园,花了半个小时边看风景边走回宿舍。夜晚无人的圣若望很美,路灯与建筑上点缀的不灭荧光浅浅勾勒出精妙的设计,恰到好处地照亮脚下每一块路砖。
信箱里有一封邮件。
她拿走,看了眼署名,随手放在工作室的长桌上,冲了两杯咖啡摆在桌子上。
然后伸了个懒腰,转身慢慢走上楼。
杀戮的兴奋即将散去,深深的疲惫从脚心涌上全身,以至于打开卧室屋门时几乎完全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前唯一记得的只是把衣服脱光。
月光照进虚掩的屋门,从散落一地的稿纸开始,一寸寸爬上挂在椅子上的纯白睡裙,然后是桌子上的墨水瓶,最后停在一枚银质吊坠上。
然后,房间彻底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