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枝兴致勃勃、表情兴奋地坐在桌前,挨个品尝李太监送来的晚膳。
她先前无法化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如今终于能好好祭拜五脏庙,吃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毕竟她又不会吃撑,也不会长胖。
季青临坐在旁边,时不时为醒枝倒上一杯清茶或递一碟点心,眼力见十足。
直到醒枝过足了瘾,季青临这才叫人来收拾饭桌,又把醒枝带到窗边的软榻上说话。
“按凡间的习俗,人除去名外,还有表字与姓。”季青临解释道,“比如我,姓季名青临,表字载阳。”
他顿了顿,又说:“熙儿是我的小字。只有你和母亲会这么叫我。”
“我已经很久没这么称呼你了。”
醒枝说起这个就气。
五皇子才满十岁的时候,就怎么也不乐意听见熙儿这个叫法,冷着脸和她拉扯了快一个月。
最终还是醒枝考虑到小孩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才率先服软,改口叫青临。
季青临回以微笑,并不多说。
总不能承认他早在那时候就对她有了非分之想。
好在醒枝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到别的事上:“我记得皇帝给你取的表字是……慎之?”
她叹了口气。
“还是你自己想的这个载阳听着更好。”
“他只认一个儿子,对别的皇子向来不上心。”季青临早已习惯生父对自己的敷衍,并不在意。
除去中宫所出的独子,其他皇子公主谁不是活得辛苦又荒唐。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眼前人。
季青临把话题拉回来:“如今你已经能化作人形,可有想好要用什么姓,什么字?”
“没呢。”醒枝理直气壮答道,“我不是人,不懂这些的。”
“靠你啦,青临。”
季青临并不意外,毫不犹豫地开口:“顾姓,如何?”
“顾醒枝。”
醒枝眨眨眼,觉得这个名字听着顺耳、念着好听,拍板定下。
季青临正欲问醒枝喜欢什么类型的小字,却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犹豫道:“……若外人问起年岁,你要如何答?”
“就说才满十五吧。”醒枝说,“反正我满打满算也只有十五年的记忆。”
季青临却蹙起眉,反驳道:“不好。若满了十五,你岂不是连及笄礼都没有?”
“有没有也无所谓吧
醒枝越说声音越小,在季青临不赞同的眼神中忽然福至心灵,意识到这人其实是想为自己办一个足够热闹的及笄礼。
就像他把立春当作她的生日,年年都要悄悄办一场生辰宴。
于是醒枝欣然改口:“要等到明年的立春,我才满十五。”
季青临心满意足,扭头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放到醒枝面前。
“今年我要赶往漠北就番,路途遥远,恐怕不能为你办生辰宴。”季青临说,“但生辰礼物我却早准备好了。打开瞧瞧喜不喜欢?”
醒枝依言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根翡翠玉簪。
这玉簪用料极其讲究,尽管醒枝说不出具体名字,却也被其翠绿的光泽所折服,变换着角度瞧了好半天,才注意到发簪的样式。
她一看便笑出了声。
样式与材质相比,简直就像孩童用来练手的作品,虽然勉强雕出卧在枝头、将要绽开的玉兰花,却实在……
嗯,不宜细看。
醒枝举着发簪,笑逐颜开:“这就是你给我准备的惊喜么?”
她每次想去偷看的时候都要被撵走呢。
季青临眼神飘忽,轻轻咳嗽一声。
“这次确实做得不尽人意……待明年定会让你刮目相看
方朔怀里抱着剑,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站岗。
他听见屋内传来的笑声,只觉羡慕不已,于是忍不住主动和身边的李太监搭话。
“主子倒是有着落了……”方朔唉声叹气,“李太监你说,我的真命天女又在哪儿呢?”
李太监全名李德禄。他在内务府的记载,是二十年前入宫时就跟在五皇子身边伺候,如今又随着被封了慎王的主子离开京城至于真相么,是小李子跑去给太子递投名状,早就成了剑下亡魂。
如今的李德禄,由季青临的暗卫青三假扮。
青三见到他这副西子捧心故作柔弱的模样,眼一眯腿一抬 ,熟练地一脚踹过去。
“哎哎哎怎么老想着揍我呢!”方朔着急忙慌地躲开,念叨道,“青三你不会太监当久了,性情也变得喜怒无常了吧!”
作为武艺最高强、观念最死板的暗卫,青三冷哼一声:“你倒是一直做侍卫,怎么连站个岗都歪七扭八的?”
“这叫故意露出破绽,让敌人对我放松警惕!”
方朔道。
青三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拍了拍衣袍。
“与其惦记自己那遥遥无期的真命天女,不如想想到了漠北要怎么保命。”
方朔于是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青一青二可是在漠北磨刀霍霍,就等着他去自投罗网呢。
想起当初自己抓阄运气爆棚,成功留在京城,而不用去漠北吃苦时这二位吃人的目光,他只觉得自己前途黯淡。
青三好歹忍辱负重做了个假太监,他么——他实打实地本色出演着“游手好闲、混吃等死的侍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