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二十三年冬,霜寒雪重。
新春将至,燕国上下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热闹氛围中,京城更是处处挂满红灯笼,映照得皑皑白雪都生出几分暖意。
季青临却与这些欢喜格格不入,只将披风上的雪抖落,爱答不理地和太子寒暄着。
“我也不知为何父皇铁了心要让皇弟到漠北就番……”太子一边说,一边叹着气,仿佛很为季青临感到悲愤,“我与母后怎么也劝不动,反而叫五弟如今甚至不能在京城过完年再走,实在是对不住你。”
季青临神色未变,眼底却浮现出嘲讽。
为什么?
当然是帝后情深,妃嫔与所生皇子都算不上活生生的人,要谦卑恭谨,要早点死了争抢的心思。
但季青临懒得和被捧在手心疼着宠着的太子说这些话,便故意作出伤心的表情来,欲言又止。
于是太子也不好再多说,默默咽下满肚子的话,放季青临离开。
季青临一次也没有回头,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这一行早就准备好的车队也很快启程,转眼驶出送行人的视线之内。
马车内,季青临将披风脱下挂好,才坐下,耳边就忽然响起一道娇柔女声。
“太子真是狐狸给鸡拜年。”
季青临淡淡道:“他向来是那样的性子。”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流云百福玉佩,放到面前的桌案上。
那女声便是从玉佩中传出的。
旁人若身处这样的情景,恐怕要吓个半死,嘴里喊着妖怪逃走。
但季青临从小就与这玉佩中的精怪相识,早已习惯,只默默盯着玉佩,问:“醒枝,你离开那株古树,当真没事么?”
“我真的不是树妖。”醒枝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强调这个事实了,“只是那古树年岁已久,适合蕴养灵体才暂时栖身其中而已。”
“如今我元神稳固,随便找个什么东西都能住,一点影响也没有。”
季青临对此持怀疑态度。
但他毕竟肉体凡胎,也不知这话的真假,便不再多想,扭头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马车刚出城门。
“此番出行受锦衣卫监视,不好逗留。等到了漠北,我会再去多寻几个修道之人,争取早日让你修出人形。”
季青临收回目光。
他将心中的计划说给醒枝听,却半晌不见回答,便拿起玉佩仔细翻看,一时摸不准究竟是对方生了气,不想搭理自己,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正当季青临等得惶惶不安,正打算冒险去找那株古树时,玉佩忽然发出轻响,碎作一地。
残玉中飘出一缕若隐若现的白光,落到季青临身边,竟缓缓化作妙龄少女的模样。
季青临心中一震。
难道是
他惊疑不定,少女的身体却逐渐清晰起来,被一袭绿衫凭空遮住春光。
紧跟着,少女皱着眉,睁开了眼那居然是一双湖绿色的眼眸。
只是盛满错愕与惊奇。
少女猛地坐直身子,好奇地捏捏这儿、揉揉那儿,语气意外:“不对啊我怎么突然就能化成人形了
季青临却忽然捉住她的手。
“我还在这儿呢,醒枝。”
醒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兴奋过度,爱不释手地揉着自己胸脯的动作非常不妥。
她讪讪地收回手,对季青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试图萌混过关。
“孩子头一次做人不懂事,揉着玩玩的
季青临果然也没有计较,而是注视着醒枝,试探道:“能维持多久?倘若三年前那次
醒枝想起那件事,连忙闭眼运转了一周灵力。
健康又稳固的身体。
于是她放心地拍拍手:“就算一直保持人形也没问题!”
除去那点法力,她如今和凡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听到这句话,季青临悬起的心终于落地,也终于发现醒枝的衣衫实在太单薄,与冬日格格不入。
他抿着唇,取来披风,不由分说地将醒枝裹得严严实实,又扣响车臂,吩咐侍卫去拿一套女装。
这侍卫名唤方朔,自小跟在季青临身边,虽然不曾与醒枝有过接触,却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主子身旁有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奇女子。
方朔得了吩咐,只以为那神秘女子此番要与季青临一同去漠北,便乐颠颠地跑去找李太监,又送来一套青色裙装。
醒枝展开一看,这身衣服用金线绣了暗纹,形制与季青临穿着的……颇为相似。
醒枝抬眼去看季青临。
慎王殿下不动如山,带着笑与她对视。
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用灵气护身对如今的醒枝太过奢侈,她自然不会犟着性子宁死不屈,于是干脆地摸向腰带,当着季青临的面脱起衣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