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醒来一个月了,霍轻还是无法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华府亨敦公爵家的小小姐,珀尔·亨顿,年仅二十岁,被亨敦公爵收养的义女,地位却和已经出嫁的大小姐一样,从小备受宠爱,是公爵府里的掌上明珠。
不,不不不。
这不是她自己。
霍轻看着华美的梳妆镜中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很难把自己的脸跟珀尔·亨顿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她的记忆仍然停留在了那天……
那天是什么日子?
新纪元2058年7月1日,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清晨,天气很好,她早上一起来就喜欢推开窗户,离开卧室柔软的床铺,走到阳台上,向下欣赏院子里盛开的蔷薇花。那些她精心照料的花朵,与清晨最好的阳光一同迎接她的醒来。
可是这天,她却再也无法心情愉悦地欣赏院子里的花了。
她心情异常沉重,真甚至离开床的时候,脚尖都是小心翼翼地踮起来,生怕吵醒楼下在客厅里睡觉的男人。
那是她的丈夫,黎准。
但两个小时后他就不是她的丈夫了。
今天是他们要去明里州婚姻法庭离婚的日子。
霍轻很爱她的丈夫,可以说是这个男人是她生命中唯一爱过的男人。霍轻是一个很普通的女性,在明里州的能源研究所工作,是实验室里的研究员,每天都与科学设备和化学方程式打交道,跟男人约会的机会少之又少。
她有一头黑色的卷发,戴着一副古板的茶色近视眼镜,整日穿着毫无时尚感可言的实验服白大褂,姣好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都被工作的性质给盖住了。从她身上,找不出一丝娇美柔媚的女人味。
相反,她对实验研究十分热衷,一丝不苟的性格让同事对她避而远之,除了工作以外,生活中很少与她来往。
她独来独往惯了。
霍轻本以为,自己未来几十年都会在研究所的实验室与自己的家两点之间来回,除了常去的咖啡店、面包房、餐厅以及书店以外,她的生活几乎碰不到心仪的男人。也正因为这样,她缺少对男人的防备。
当黎准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是在她常去的咖啡店里,他排在她的身后,要不是霍轻拿错了他的咖啡,她根本不会去留意周围会出现一位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
黎准符合她对丈夫的想象,从他干净整洁的鞋面上判断,对方是个生活很有秩序感的男人,自律且有克制力。
他的谈吐温和绅士,会对陌生人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不用会其他男人猥琐打量女人的目光去打量她,他看的是她真实的模样,而不是幻想着她脱光衣服后摇摆腰肢高潮叫床的样子。
总之,第一印象上,霍轻对这个提醒她拿错咖啡的男人心动了。
“小姐,这是你的咖啡。”黎准把她那杯咖啡从前台拿过来,递给她,微微一笑。
可问题是,霍轻已经喝了一口他的咖啡,她手里举着两杯咖啡,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最终把自己那杯咖啡还给他:“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喝我这杯?”
她那杯是榛子味拿铁,双份奶加糖。
他点的是原味肉桂拿铁。
“我很乐意换个口味。”男人还是接过了她那杯双份奶加糖的榛子拿铁,两人并肩走出咖啡店门口,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这种情况下,应该当作是陌生人的偶然相遇,客套生疏地说声再见,从此不再相遇就好了,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但当时,他们两人同时回头了。
“明天还来拿回你的榛子拿铁吗?”黎准站在咖啡店门前的那棵金黄色梧桐树下,举了举手中的咖啡,向她微笑示意。
霍轻当时回应他:“我会拿回来的。”
骤然间,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刺眼的火花把霍轻的世界炸得支离破碎,她在混沌的爆炸声中,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的回放画面,从一年前的秋季在咖啡店里的初次见面,一星期后的餐厅约会,结束后去她家第一次做爱,三个月后的求婚,半年甜蜜无比的同居生活,到最后一次在离婚法庭走出来后的寒暄,画面戛然而止。
没了。
一切陷入黑暗。
从一开始,那个男人就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她,在咖啡店里偶然与她邂逅,连拿错的那杯咖啡,也是制造出来的假象,目的就是让她爱上眼前这个凭借天意出现的英俊男人,让她相信他是她命中注定的人。
离婚前一周,霍轻发现了黎准的秘密,他是间谍,她是他的“任务”,将他与她连接起来的是她正在参与的关于星际能源的重大发现。
她不动声色地假装不知情,编造出了自己出轨有外遇的谎言,然后跟黎准坦白,并且提出了离婚。男人深思熟虑了一夜,竟然同意了她的离婚请求。
到这种时候,他还维持着他善解人意的绅士人设。
霍轻本打算在离婚成功的当天,立即回到研究所里向所长坦白自己的遭遇。她不知道黎准从她这里获取了多少机密信息,毫无疑问,她肯定会被开除,工作保不住了,而且,严重的话,她会被送上星际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可没想到,她的生命停在了走出明里州离婚法庭的那一刻。当她走下台阶,打开自己的车门,坐进去,目光望着前方黎准离去的背影,发动了车子。
爆炸发生了。
她看到了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与她同床共枕的男人回头了,曾让她熟悉无比的温柔眼眸里流露出令她恐惧而陌生的冰冷。
他在看着自己死。
他要确认,她真的死了。
什么都是假的,我爱你是假的,我想永远和你一起是假的,你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是假的,连他这个人也是假的……
霍轻在那一天失去了当作信仰的爱情,同时,也失去了生命。
在她痛苦的回想中,有人走进房间,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姐,楼下的宴会开始了,公爵已经向来宾宣布,轮到您出场了。”女仆雪莉儿和格雷丝高高兴兴地走进房间,向她提醒道。
她们两人一左一右,弯下腰拾起霍轻身上银色礼服的长长裙摆,从巨大的落地镜里,望着镜子里曼妙美丽的年轻女儿,发出了大大的感慨。
“小姐穿这身衣服真美,就像是坠入凡间的月光天使!晚会上的所有人都会为您折腰!”雪莉儿睁大双眼,惊声赞叹道。
棕色头发的格雷丝稳重一些,浅浅微笑道:“小姐本来就美,穿了这身定做的水晶礼服,更彰显今晚的成人礼宴会,您是绝对的主角。”
霍轻对她们的彩虹屁毫不在意。
对了,今天是玻尔·亨顿的二十岁成年礼。
在贵族圈里,有个古老的规定,贵族女子到了二十岁成年礼时就要婚配对象。很不幸的是,霍轻今天刚刚成年,就要被嫁出去了。
关键是她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只知道对方是来自南方的古老贵族商氏家族,与华府的亨敦公爵家是世交,当家人继承了家族爵位,年满二十五岁,年龄、身份、地位跟玻尔十分匹配,所有人都很满意。
唯独霍轻自己,很不满意。
她才刚离婚,就又要结婚,对婚姻的恐惧让她忐忑不安,更别说还是嫁给一个从没见过一次面的男人,这么传统封建的规矩到底是在搞什么啊!
还有更羞耻的,她的未来丈夫今晚会留下来,与她共度良宵。
也就是帮她破处,完成成年仪式。
简直就是脑子有病的贵族才会有这种风俗吧!
“走吧。”
霍轻沉沉地呼出一口气。
雪白饱满的胸脯在礼服里半遮半掩,微微起伏,纤细的脖颈上没有戴任何的项链,因为要由她的未来丈夫,亲自为她戴上象征着婚姻和承诺的珠宝。
她暗暗诅咒未来丈夫是个硬不起来的阳痿,或者喜欢男人,今晚他要是敢碰她一下,她绝对、绝对不会手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