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快速洗了个脸，又从衣柜里找出一顶帽子戴上，套上长款羽绒服才去开门
也不知道沈知许究竟等了多久，他手上的早餐都已经变冷了。
两个人都没提昨天沈知许母亲的事，春意应他的话又去把早餐加热
厨房不算小，两个人绰绰有余，但春意还是觉得有点挤，她的眼里总是有沈知许的衣角。
春意想说点神呢，但话在脑子里盘旋许久，也落不进喉咙里
微波炉叮地一声，沈知许先春意一步，用湿布将粥碗拿出来，又把蒙好的包子放进去
沈知许的手很干净，长年使用毛笔落下的茧也并没有遮掩住那只手的漂亮。
她牵过这只手，很温暖
春意回想这些年，因为亲人的冷落，因为不被眷顾过，所以她从没有刻意追求过什么的，没有一定要得到什么…如果这次，她就是要牵住这只手呢，老天会善待她一次吗
“沈知许。”
春意刚抬头看向旁边的人，微波炉运转再次结束
沈知许准备打开微波炉的手停下，又认真地看向她。
“怎么了？”他做的口型，但两个人的默契让春意很轻易就懂了
他们这样，应该算是很有默契吧，像多年的…夫妻会有的默契吧
似乎是下定着决心，春意紧张得忘记呼吸，抬起自己的手就覆上沈知许的。
她能感受到沈知许手上突然的僵硬，她头垂着，视线落在两个人手上，又一鼓作气般地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
“我们在一起吧。”她说
几乎是声音刚落下，男人宽厚有力的手掌就反握紧了她的。
下一瞬，她又感觉自己的手被牵了起来，是沈知许想打手语告诉她“好”。
两个人紧牵着手让沈知许做手语十分不便，空气尴尬寂静了一瞬，而后又响起了春意的笑声。
但笑容却在两个人的脸上
恋爱中的人散发出的气息都是甜腻的，所以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事情在上班后不久便被八卦的同事发现了
春意原本想否认，但她发现自己一张嘴是否定不了二十几张嘴的。
而且，沈知许的名字和她的名字绑定在一起这种事，她也藏了一份心悦
只是她听到有人叫她“未来的老板娘”，又说什么职业生涯一步到位，春意的尴尬和无措很快就把那份小欢喜淹没。
她其实一直没忘记那天沈知许母亲的话和态度，每天一个人回到出租屋内都会忍不住反复回忆那短短的几分钟，然后开始反复否定自己，质疑自己
她只是喜欢沈知许而已，但因为他本身和他的家庭的优异，好像就让这份喜欢多了些不可名状的东西
春意其实是个很容易被别人话语影响的人，哪怕再努力自我调节，也很难瞒过身边人，更何况还是那么在乎她的沈知许
沈知许对她比以往更温柔更有耐心，春意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恋爱里维持健康的关系很难，但她没想到这么难。
她试图和沈知许沟通，沈知许很认真地准备好安静的空间和合适的氛围，但春意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将自己的自卑展现给喜欢的人，真的很难
她还在酝酿，她想。
但在酝酿好之前，沈知许的母亲却先一步约上了她
她的生活从来不是偶像剧，没有“给我五百万，离开我儿子”这种偶像剧情节，有的只是平铺直述关于她的失败人生，以及沈知许在困境里的坚毅和优秀
春意关于和沈知许在一起这件事，终于在此刻后悔程度达到了
她不该那么冲动的，她脑子一片混乱，试图找到那天主动提出在一起时自己是什么状态什么情绪，但那份勇敢在此刻太微弱了，她只觉得后悔
“如果当初”这个词包含的后悔是说不清的浓重，但这四个字在春意的人生中出现过很多次，哪怕她知道无意义，但习惯让她在面对一些困境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想到这个词
她想回去了，走回那条她该走的正路上。她走了太多岔路了，沈知许带给她太多太多选择了，这让她迷失了方向
和沈知许母亲的交流结束得很快，春意却请了整两天的假。
还好沈知许这几天都去了杭州，那边工作室也有些忙，两个人这两天只打了一通电话，沈知许也没有发现异样。
春意也没有联系原霖，她知道原霖肯定会劝她坚定，让她和沈知许好好谈谈，可是她从来都不想向任何人展现自己的自卑和糟糕
不好的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向来没有预告，且紧急地要她当下就做出抉择，父母离异时，被辞退时，被男朋友的妈妈劝退时
这两个夜晚，春意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希望下一秒世界就末日。可末日只出现在她一个人的世界里
杭州那边有些意外，沈知许还需要待几天，春意在沈知许告知这件事的当晚也做下了辞职离开的决定。
她在网上看到东北有的城市物价很低，可以暂居一段时间。想好了下一步的路，春意开始收拾行李，打算明天去提离职，或许等沈知许回来后当面说分手，这样比较正式
只是两三天，春意整个人颓废了许多，同事纷纷调侃她是离不开沈知许，春意只是牵起唇淡笑以作回应。
人事对她提离职这件事十分吃惊，当下就猜测是不是她和沈小老板的感情出了问题，正想关心几句，真正的大老板就来了
沈父这一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很少再频繁过问工作上的事，所以也很少来这边，但他却是见过春意的。
不过也是好些年前了，那时候春意和沈知许都还在念高中
春意被邀请到沈知许的办公室，这里原本其实是沈父的办公室，但沈知许来了后，多了许多带着沈知许个人特色的书画
沈父让春意坐在沙发上，又从办公桌抽屉里找茶叶，却没找着，春意见了又赶紧葱茶几下的抽屉里找出茶叶罐，出声告知沈父。
沈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从春意手里接过茶叶的时候，瞥到她颤抖的手，又柔声安抚着她，让她不要紧张
怎么可能不紧张，春意想，既是第一次见到喜欢的人的父亲，又恰好在第一次见面还是隐瞒着所有人自己要辞职的事。
哪怕在决定好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想过把事情搞成什么烂模样都无所谓了，但此刻春意还是不可避免地装正经，想要给沈父留下一个好印象。
总是要打起精神把自己伪装得像个成年人应该有的稳重和朝气，真的很累
春意垂眸，长睫掩着眸光里的情绪
“小春意呀，很抱歉我就这样拉着你私下见面了。”沈父声音温柔，语调缓缓，还带了丝家里长辈对小辈的疼爱
春意连连摆手说没有，沈父将茶水泡好，笑笑又道，“叔叔先和你道个歉，知许他妈妈说了伤害你的话，原谅她那些伤人的话可能很难，但叔叔只希望不要影响你和知许的感情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透过玻璃窗穿入室内，春意抬眸的瞬间被阳光刺到了眼，她眨了眨，有些无意识地开口说了句没有，没关系
春意无疑是讨厌人际交往的，她努力寻找自己的舒适区，以前在外地上学上班，她大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能联系的人里就原霖和陈淮，虽然在别人形容起来这就是孤独，但对春意来讲才觉得自在。
那种独来独往让她觉得自己不过一阵风，飘然于人群外，看着世界运转，没人嘲笑她的可怜和蠢样
可一旦上了心，有了羁绊，风也会被牵制住脚步，她又变成了雨，从高中坠落，骤降，破碎
沈父似乎只是来和她道歉的，没有问她离职的事情，但她仍旧因为和沈知许隐瞒了这件事而不安。
只是她不安了两天，哪怕沈知许终于从杭州回来，这份不安也没能消失
沈知许为什么不问她呢？沈父没有告诉沈知许这件事吗？为什么沈知许明明一回来见到自己的时候都没有抱自己，还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就是不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