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她的死期还有175天,帝都的初雪来临了。
她靠着石窗往外看,有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从无穷高的天上飘落,很轻,很温柔。
原来已经到了冬天,她终于对季节的变迁有了些实感
她把那本被她嗤之以鼻的污蔑恶魔的书找出来翻了翻
恶魔,来自于深渊。
深渊是一切堕落与邪恶的最深处,纯血的恶魔是一群被欲望支配,没有理性的疯子。
他们和其他种族交配,生下混血恶魔。
混血恶魔诞生的同时,理性也诞生了,秩序也渐渐在恶魔族裔中建立。
恶魔族裔的血液里混合着最初的深渊恶魔以及精灵、人类、鲛人、矮人。
深渊的物种无法在人界长存,纯血恶魔已经消失,混血恶魔的种群却渐渐壮大,恶魔的基因顽固又充满污染性,后代中但凡有一丝恶魔的血脉,都会趋于恶魔化:虽然带有理性,但是冷血无情、荒淫无度。
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混血后裔中会出现返祖现象,恶魔的血脉吞噬其他种族的血脉,出现纯血的恶魔,他们有极为强大的来自深渊的力量,他们被称为魔子
小蜘蛛不在房间里,她没有人可以说话。
这很正常,小蜘蛛也不是一直在房间里,它也有别的事情要忙活
她百无聊赖计数着眼前飘落的雪花,一二三四……但是很快她的眼神就跟不上节奏了,重新再来,一二三四……她又跟不上了。
她于是放弃计数,看着雪花发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鸫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华丽厚重的石门。这扇门并没有关,想要进来直接进来就好了,反正她不会介意。
但是敲门声坚持不懈地响着
鸫走了过去,走到门前: “是谁呀?”
“是我。”轻快又清亮的少年音响起。
鸫想到了那个金发碧眼的俊美男人,她静静地站在门前,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男人没有继续敲门,安静了片刻,他轻而易举地拉开了门,看到眼前静立的鸫,她还是穿着单薄的白色衣裙,赤着脚,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苍白的皮肤,娇艳的五官,嘴唇柔美鲜红像是花瓣。即使在以长相美丽著称的天使族裔里,这样的美人也十分罕见
“怎么不问我来干嘛?”他说。
“你来干嘛?”鸫微微歪了歪头,问。
“晚上的丰收节,你想不想去看?”他兴致勃勃地问。
“啊?”鸫有些疑惑。
“你忘了吗,丰收节,”男人解释, “在初雪降落的夜晚,几乎所有的民众都会参与的一个集市,用来庆祝丰收。”
听他的描述,鸫有些想起来了,似乎有这样的一个东西,是天使族裔的风俗。
“集市上有什么呀?”鸫问。
“什么都有,吃的、玩的、烟花
鸫有一瞬间的好奇,但那好奇转瞬即逝: “我出不去这里的,而且,你为什么要带我去?”
男人冲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他的手腕一翻,一条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在他的手里,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脆响。
那根锁链的另一端就连在鸫的脚踝上,他轻轻一拉,鸫感觉重心不稳,向前跌去,跌到了他的身前,他顺势用另一只手环住鸫的腰: “因为我想带你去。”
他竟然拿到了禁制锁。
“走吗?”他问。
“好。”鸫说。
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男人抱着鸫走了几阶楼梯,鸫有些不适地说: “放我下来。”
“你最好再抱紧点。”说完,他纵身从楼梯的空隙处跳了下去。
呼啸的风声从耳边吹过,鸫下意识抱紧了男人,她在极速的下坠中看到了无数的书架和藏书。
只是一瞬间,他们就坠落到了塔底。
男人抱着她,稳稳地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好不好玩呀?”男人问她。
鸫没有回答,男人放下了她,牵着她,往塔的出口走
走出藏书塔结界的一瞬间,外面凛冽的冷风扑面而来,鸫打了一个哆嗦,很冷,失去了角的恶魔也失去了抵御寒冷的能力。她只穿了睡衣,甚至都没有穿鞋。
也无所谓,鸫想,反正再冷,也是感觉冷而已,她不会冻死,就像她不会饿死一样
外面是一片森林,鸫回头看囚禁自己的高塔,白色的外墙,有十几二十层楼那么高,她往上望去,隐约能看见塔顶那扇小小的石窗。
藏书塔在一片森林的深处,人迹罕至。
男人牵着鸫的手,慢吞吞地走,像是在散步,黄昏的天上凝结着一颗巨大的圆日,初雪飘落在森林里,地上已经积攒了一层白茫茫的霜色,森林里时常有鹿窜过
“你叫什么名字呀?”鸫问。
“尤利,”男人说, “你呢?”
鸫好奇问: “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们从不关心恶魔的名字。”他说。
“哦。”鸫点头,随后她说, “我叫鸫,是一种鸟的名字。”
“好奇怪的名字。”他流露出孩童般困惑的神情,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取一个鸟类的名字。
鸫解释: “恶魔的名字都是天赐的,刚出生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
“啊?”他夸张地惊呼, “那万一天赐的名字很难听,岂不是很惨。可以改名吗?”
鸫想了想,她有限的记忆里想不到什么例子,但是觉得男人的说法很好玩,她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
森林并不大,森林的尽头是一堵高高的围墙,看到这堵围墙,鸫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并不是真正的森林,那只是一片巨大的皇家后花园。藏书塔在宫殿里。
尤利抱起鸫,轻轻一跃,就跳到了围墙的另一边,落地后他摸了摸她的脸,冰冷一片。
一直被他牵着的手温度正常,但是他刚刚抱起的身体却凉得像一块冰。
“你很冷吗?”尤利皱起了眉头,不解地问。似乎她不应该感到冷。
鸫在冷风中打了个寒战,她的胳膊,小腿都暴露在冷风中,她感觉很冷。
“我有一个角被砍了,我已经失去了恶魔的力量。”她说。
“不过没关系,”鸫说, “我冻不死的。”
“当然不行啦,我身边怎么可以有个哆哆嗦嗦的女人。”尤利说
他又环上鸫的腰,把她抱进怀里,几个起身纵落,就已经飞出了很远,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她在一瞬间似乎看见他背后张开的翅膀,发出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