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伯尼兹曾说过希巴斯汀有些笨嘴拙舌,刚认识她的佐娅那时并不相信这个评价,并且觉得这是老狗的妈妈滤镜,但是听她断断续续说了一路零碎的家族信仰,佐娅不得不说这个评价真是……太切中肯綮了。
她何止是笨嘴拙舌,她简直就是颗枣树,打三杆子才掉一颗枣,说得最多的就是不知道,院子里那棵大向阳树都比她对世界的好奇心更重。
按照希巴斯汀稀烂的叙述,佐娅勉强勾勒了一条有关他们家的信仰脉络。
在天下人灭绝后的近现代300年间,艾拉斯特大陆上的教育制度几乎没有革新,从前与天下人关系紧密的犬兽人也沿用它们的家族传承制度,除了少数进入智者环的学者之外,大部分犬的知识传承来自同姓的家族树。
而与教育紧密相关的信仰自然也是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身份成谜的佐娅能读会算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即使是初生的神明,在火种刚现时也是不知世事的。
犬兽人的内部子承父信,也因此莱伯尼兹祖辈都信仰【怒】。
原本怒神是无实体的混沌,在最初时甚至力量暗弱,因为这片大陆上并不是每个物种都拥有“怒”。
传说活神在伴随天下人灭绝之前,偶尔会出现神战,怒就是在战争中出生的。祂最开始以无形之形显现,但因为伴随【战】与【死】频繁现身,信者逐渐增多,信仰他的物种又多数会使用火,作为最年轻的神明参与旷世神战后,祂吞吃了【杀】与【火】占据了一个大神位,最终成为了有格神,从此也可以降下神启。
但如此膂能无匹的神明也没有逃过黄昏陨落。
至于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个鬼样,希巴斯汀也说不明白,这些年来她对这位神明的了解除了莱伯尼兹的传承教育,就仅限于怎么帮助她顽固的亚父摆脱那道旧日残影。
虽然希巴斯汀号称是接受了传承,可佐娅咂摸着她提起怒神的语气,怎么都觉得品不出多少敬畏。
“姐姐,你
“希巴斯汀。”女军官纠正佐娅无奈地说:“希巴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很不喜欢我。”
“我没有。”希巴斯汀语气生硬,片刻才想起来为自己的行为添加注脚:“你的身份特殊,任何与辈分相关的称谓在当下都不合适。”
佐娅
她刚才只是打了个嘴炮,没想到希巴斯汀真把各论各的放在心上了。
“行吧。”她选择忽略这个小问题。“希巴斯,你受洗了吗?”
“是的。”
“那为什么你
佐娅还在找寻合适的词形容她的态度,希巴斯汀就无师自通地理解了她的意思,她淡淡地说:“我不为信仰而活着。”
佐娅问:“那为了什么?”
希巴斯汀低头看了她一眼。
“家人。”
两犬正好走到一条大道旁,希巴斯汀说完这句话,停在路旁竖起尾巴,以某种规律的节奏摇摆,很快一辆公共交通工具停过来,她买了两张票上车。
那辆悬浮的交通工具像个巨大的平底碗,里面乱七八糟地摆放着软垫,犬们纷纷变成原型挤在软垫堆里。
因为是公共用品,自然就有公共道德比较低下的狗,车上很多垫子边缘都发黑了,各色浮毛粘在上面,还沾着气味可疑的液体。
这是佐娅第一次乘坐魔导工具,希巴斯汀领着她找了个地方挤下,拨开潮乎乎的脏软垫面朝墙卧坐在地上,言简意赅地说:“上来。”
“啊?”
“上来,躺到我肚子上来。”
佐娅看着那片干净油亮的黑短毛,迟疑地抬起前爪:“呃……这不好吧。”
“上来,车要开了。”
佐娅小心的踩上希巴斯汀露出的侧身,立刻在她的皮毛上留下一个灰爪印,她迅速抬起脚,女军官却面不改色。
既然如此佐娅也不客气了,她带着一种微妙的暗爽站上希巴斯汀的身躯,在那干净的黑地踩出一小串脏梅花。
她在原地打了个转,甚至做刨地姿擦了下脚,下半身往里挤,缩到希巴斯汀的肚子里面,脑袋搁在她后颈上,和她像两个大小不同的阴阳鱼一样卷在一块。
希巴斯汀全程默然不语,在佐娅躺好后下方的爪子挪过来垫在她身下,上方的爪子护在她的腰上。
两犬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几站路,周围不断有犬上车下车,起来坐下浮毛飘荡,弄得佐娅耳朵有点痒,她侧头蹭了蹭,刚想爬出去挠,希巴斯汀突然低下头,伸舌头给她舔了舔耳朵。
佐娅惊得浑身跳了一下,抬头去看,却见到黑背狼犬又恢复刚才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半透明的墙外一家家店铺疾驰而过,狼犬的耳朵直直耸立着,不断在面向各类声源时警戒转动。
佐娅看了她一会,很小声地吠叫:“希巴斯。”
狼犬立刻低头看她。
佐娅和她漆黑的眸子对视片刻,呲起小狗牙笑了一下
女军官下意识歪头,双耳转动向她,喉咙里发出疑惑地声音。
“嘿嘿。”
佐娅又笑了一下,把头枕到女军官的软毛肚子上,感受着她动动身躯把自己圈得更紧。
她觉得,那个家人的范畴,或许将从今天开始笼罩到她的头上
城南距离两犬上车的地方很远,碗车在一个广场前停下。
下车后希巴斯汀立刻变回半人形态,佐娅跟在她身后下来,看到她的军装侧腰上全是小脚印,四肢着地绕着她转了一圈,笑嘻嘻地说:“希巴斯,别弄掉啊,这是本神的恩赐。”
希巴斯汀不为所动,拍打着那些灰脚印,抽空看了她一眼。
“走吧。”
佐娅撇了下嘴,变回人形三两步赶上握住她的手。
希巴斯汀明显僵了一下,片刻才松松回握她。
希巴斯汀是边防副署长,城防巡逻兵多数都对她很眼熟,两犬因此没经过什么盘查,只在划分领区的大区口前略略一停,随后便一路畅通无阻。
南区西侧有一块临洋,是整座不焚城靠乌望渡口最近的地方,过了湾内的狭海就是溶金城,因此也最繁盛,人种最杂,也最混乱。
这里的混乱和七日集市的繁乱明显不一样。
佐娅看着躺在地上肚子流血,内脏洒了一地的扁虫商人想。
周围做生意的各个种族先是哗地退开,很快一只——佐娅猜测是某种鳗鱼和树生种的杂交后代,天知道那个树生种为什么会操一只鳗鱼——头上长着繁盛樱花的鳗鱼游过来,收拾起洒成一滩的扁虫,招呼同商会的旅伴把装了扁虫的桶放到货架上,去跟杀了扁虫的另一种圆虫收了一袋魔压球,给旁边维持治安的犬兽人上交了一颗,随后淡定的回去做生意。
当他们的货架上出现扁虫这种东西以后,生意变得更好了。
“过来。”
刚刚在休息日维持了一下治安的边防副署长把收来的魔压球递给赶来的治安巡逻队,回头示意佐娅跟上,后者伸手拉住希巴斯汀的手。
二人一路穿行,百花齐放的招牌和店面几乎迷花佐娅的眼睛。
开在这里的店多数都是外来游商想要挣不焚城本地犬的钱,自然也都投狗所好,一路上闪亮的招牌琳琅满目。修剪脚爪的美甲店,澡堂子,全身毛发美容,嗅觉商品,抓虱子的小店,掏耳朵的小店,卖各种耳饰打耳洞镶鼻钉的杂货店,给尾巴染发的专项美容店,腰背和膝关节护理按摩院,还有数不胜数的牙科诊所。
数了数数量可称庞大的关节护理和牙科诊所,佐娅深刻感觉到即使是基因进化强大到能够三段变形的犬兽人,也还是无法摆脱老年病的困扰。
各类店面为了照顾有五色缺陷的犬种大多采用鲜明的黄绿色,对于佐娅这种已经摆脱色盲问题的狗来说有些扎眼,希巴斯汀走路又快,那些招牌在她眼中就仿佛连成一片的走马灯,只来得及扫一眼。
为了保护自己的小狗眼,佐娅连忙低头不再去看招牌。
俩犬过了几个路口,被前方一队换防的巡逻兵挡住去路,双方恰好都认识希巴斯汀,都停下和她打招呼。
“副署长。”
“长官。”
对方小队长既然打招呼,希巴斯汀自然也要停下。
停下的希巴斯汀说:“走开。”
佐娅
确定了,大姐到现在没被打死绝对是因为强。
希巴斯汀说:“我下防了,不在职位上,不要停下和我打招呼。”
又说:“走开,你们挡着别人做生意了。”
领头的杜宾似乎非常习惯她的态度,行了个礼就迅速完成换防交接离开了,其他队员虽然都没再和希巴斯汀说话,但都行了礼。
另一个小队目不斜视地走过她面前,没有和她打招呼,希巴斯汀似乎看上去很满意。
她回头招呼佐娅:“走吧。”
佐娅站在原地一脸纠结,她觉得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私欲,于情于理都应该稍微的提醒一下她名义上的大姐,如果继续这样和人说话,她也许大概非常之可能活不过30岁。
鉴于不焚城目前是个非常民主的地方,还没有出现权力大于一切的帝国主义苗头,她甚至有可能直接在位子上就被人弹劾下去——如果这里有弹劾机制的话——然后按照此地民风,被拖到小巷子里围殴致死。
她正纠结着要怎么用比较委婉又容易理解的方式和希巴斯汀进行沟通,视线四处乱划做着无意义布朗运动,在二次扫过旁边的垃圾堆后突然转回去,盯住那里耸动的一小块垃圾山。
那里有一只骨瘦如柴,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狗正在翻垃圾吃。
“这只狗
为什么看上去有点眼熟
【作者有话说】:照顾母亲+食物中毒+例假,给我击DOWN了,虽然是不可抗力,但没有提前说明就断更两天是我的问题,在此向各位说一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