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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见面竟是永别。
本应来日方长,可偏偏来日方长并不长。
凉也来了,尚玲珑扑倒他怀里,凉也由她了。
尚玲珑开心死了,笑颜如花,“哥哥有想珑珑吗?珑珑好想哥哥啊,哥哥能不能每天都陪着珑珑呢?”
凉也摸摸她的脑袋,温柔道:“只要珑珑想,哥哥就陪着珑珑。”
凉也望着她,发现她的额间莫名多了一个如羽翼的图案,“这个是什么?”
尚玲珑道:“这个是‘花钿’,我母妃为我画的,好看吗?”
凉也指腹轻轻摩挲着这花钿,夸赞道:“恩,好看。”
他的眸子皱紧,觉得这花钿有些怪异,他分明能闻到这花钿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而且不是尚玲珑的血。
尚玲珑越发大胆,双手捧着凉也的脸说:“珑珑告诉哥哥一个小秘密,哥哥要听吗?”
凉也道:“好。”
尚玲珑在凉也耳边轻声:“珑珑喜欢哥哥,就像女人对男人的喜欢,是在同一张床上睡觉的喜欢,哥哥喜欢珑珑吗?”
珑珑喜欢哥哥,那哥哥呢?
凉也身体僵住了,平日里他能从尚玲珑的言行里感觉到,但他始终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姑娘调皮。
现在终于是要面对了是吗?
喜欢与不喜欢,尚玲珑只是要个答案,可凉也沉默,终究没能给。
在尚玲珑看来,这沉默便代表着“不喜欢”。
最终,他没说出口,她没追着问。
凉也摸不准自己对珑珑是什么感觉,像是哥哥对待妹妹,又不全是,每次她故意撩拨他调戏他时仿佛都撩拨到了他心上的那根弦,来回波荡,久久不能平息。
凉也问内心深处的自己,“凉也,你对尚玲珑是什么感觉?你喜欢她吗?”
他用了好长一段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去过蔷薇花坊,没有见尚玲珑,他在躲,而尚玲珑却如同往日等着凉也,终究不见人来。
她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后悔,如来时光能倒流,她一定不会告诉凉也自己喜欢他,自己只会一直默默地喜欢着他,都怪自己太贪心,哥哥陪着自己已经够了,为什么一定到得到哥哥的喜欢呢?
贪心的下场就是他再也不会陪她了是吗?
让我再见你一次行吗凉也?
就最后一次,我不敢贪心了……
不来了是吗?凉也你讨厌尚玲珑了是吗?
那再见了,再也不见了。
当她被捆绑在祭祀台上,她清澈的眸子依旧望着远方,期盼着那个人的到来。
她笑着,面容姣好,额间花钿的颜色鲜艳惹眼,当被施以“焚祭”时她的眼神里尽是绝望。
但她没哭,一直笑看天地,笑看万物,笑着回忆她与凉也之间的种种美好,笑着看透这世间的种种不公。
紫玉成烟。
十八岁的芳华,花儿谢了。
凉也带着自己的答案满怀欣喜地找尚玲珑时,人不见了。
他找遍了蔷薇花坊,找遍了夏长司,找遍了花岛,找遍了仙界,却始终不见她身影。
凉也慌了,更怕了。
他疯了似的抓住路边经过的小花仆就问:“尚玲珑去哪儿了?为什么我找遍了仙界不见她踪影?”
被他拦住的小花仆听到这个问题面露惊恐之色,慌张回避:“不知道,不知道。”然后赶紧跑开了。
凉也接连问了好几个花仆,都是这种状态,这种回答,他知道这事有蹊跷,凉也也就不好声相待了,他用法力扼住一个地位稍高的长官的脖子,眼神凛冽,脸色阴沉:“尚玲珑在哪儿。”
声音狠戾,温度无存。
这长官还算是有点眼力见儿,虽不认识面前这个男人却能看出他是个不好惹的主儿,所以她纵然听从上级命令可也懂得惜命。
为了保命只好回答:“玲珑公主她三日前在祭祀台被花神焚烧祭天,现在估计……啊!”那长官惨叫一声,话未说完就被凉也撕碎了魂魄。
焚祭,用阴阳火交替焚烧,肉体用阳火,魂魄用阴火,焚烧之后化为灰烬,随风而散,再无轮回之日。
凉也不信,怎么可能?前段时间他们还在一起谈笑嬉语,他的玲珑还会“凉也哥哥”地唤着他,现在呢,她永远地消失了是吗,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她,她也就是个姑娘,凭什么拿她当做祭品。
尚玲珑死了,这是他永远的痛,永远的愧疚。
被焚烧,她该是有多疼,看不到凉也来救她,她又是有多绝望。
“是哥哥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怪哥哥,对不起
“对不起珑珑
凉也一直在责怪自己,他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勇气去回答她的问题,“哥哥也喜欢珑珑啊”,恨自己一次一次地逃避玲珑的暗示。
从那以后,他的眼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光。
凉也来到大司长阿婆这里,废话不说,直接开门见山:“主谋是谁?”
不必凉也细说,阿婆明白,也掩不过去:“花神,尚元,花后,赫连湄。”说完叹了口气,眼角逐渐变得湿润,她惋惜道:“可怜了这好孩子。”
凉也瞳孔一震,都说虎毒不食子,堂堂花神竟拿自己的亲生骨肉当做祭品。能心狠到这种地步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花神,尚元。花后,赫连湄。
“焚祭是么,”凉也从鼻腔里讽笑一声,嘴角勾起一道锋利如刃的弧度,带着没有温度的语调,“我也让你们尝尝比这痛苦千倍万倍的酷刑
思绪都收回来了。
烛花变大,烛光也快要熄灭了,凉也手一拂,灯花落了,烛光变亮了许多。
凉也不愿进入黑暗,他还想看看五百年不见的容颜,他还想细细描摹她的眉眼。
不愿进入黑暗,可又不得不进入黑暗。
偶尔也会感慨,兔缺乌沉,跳丸日月,五百年这么一晃就过去了。
终于,凉也伸手,抚摸着禾音的脸颊,声音有些颤,
“珑珑回来了吗
花岛,夏长司。
伊姈眉头紧蹙,担心地说:“阿婆,都这么晚了,小音还没回来,这可怎么办?”
伊姈不敢把禾音失踪这事儿告诉丑老妈子,她知道丑老妈子看禾音处处不顺眼,专门挑禾音的毛病找茬,她要是说了禾音回来免不了一顿处罚。
于是伊姈就告诉阿婆了,她知道阿婆格外地疼禾音,似乎对禾音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但伊姈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却也没多想。
阿婆拄着拐杖无奈地叹了口气:“禾音这个臭丫头,什么时候能让我这老婆子省点心。”
伊姈手里提着照明灯笼,低着头自责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留她一个人在那儿,何况还有男人
“咚——咚——咚”
闷哑的铜锣声响起,打破了深夜的沉寂,惊飞了隐匿于月下枝桠间的寒鸦。
“三更天
更夫拉长了声音报时,细听声音还有些发颤,说完便紧了紧衣裳。
“烟笼寒水月笼沙”,半轮明月挂在空中,月色不够皎洁,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轻纱,朦胧不清。云飘得很快,风在穿梭,凉意四起。
伊姈说:“要不我再去附近找找,阿婆您回去歇着吧。”
花婆摇摇头:“不了丫头,你回去吧,三更天凉,可别着凉了,”说着便想拿过伊姈手里的灯笼,“我去找吧。”
伊姈一闪躲开了,蹙着秀眉道:“那怎么行,理应我去找,您还是回去吧,都操劳一天了。”
“唉,”花婆知道拗不过她也就不说了,“算了,咱们一起去找找看吧,走。”
雾境,润湘泉。
伊姈惊奇地看到岸边的衣篮:“阿婆您看,是小音的篮子。”
花婆咳嗽了两声说道:“好,咱们过去看看。”
伊姈过去打开篮子,里面的衣物还整齐地叠好。花婆伸出竹节般苍老的手在空中一挥,出现了一个流动的画面。
“是小音。”伊姈看着画面里的姑娘和那个陌生的男子。
姑娘是禾音,男子就是凉也了,伊姈不认识但是花婆却熟地很。
花婆没多说,手再一挥,流动的画面就消失了,转过伛偻的身子说道:“我们回去吧。”
伊姈急:“什么,不找小音了?”
花婆:“恩,走吧。”
“可这男子
“放心,我与这男子算是老交情了,这丫头在他那儿比在谁那儿都安全。”
禾音在凉也那儿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是。”
伊姈不懂阿婆为什么这么说,也不敢多问,只要小音安全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