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你搬过来吧，和我一起住
对桌的女孩顿了顿，抬眼给了我个疑惑的目光
“我不说没准备的话，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怎么样？”说完我随便指了指客厅里一些成对出现的物品
她问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和她商量，语气里却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跟我一起住难道不是很理所应当的事吗？与和几个没那么值得的室友一起生活相比，我能带给她的价值更多不是吗？我把我的观点诚实地跟她讲了
“当然我会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实在不想和我一起住，我不会强求你，随你开心”，看着她低头思索的模样，我又添了句
“我的想法?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想法，这是你先斩后奏的资本，不是吗
我不可置否地笑了笑，算是默许
她还是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这在我意料之内，我会留给她考虑的时间
身体亲近过两次后，不言自明的话好像更多了。不同于朋友，我们之间的默契是不需要特意培养就有了的，起初只是我单方面地懂她的眼神，现在她貌似渐渐地反馈给我。我曾害怕会花许多时间让她适应我的真实存在，实际情况却是她会主动地贴近我
她卸下尴尬的速度令我佩服，很多次我都察觉到她想凑上前来吻我，但由于内心里的那一点介意，我往往会先她一步地吻上去。都是浅尝辄止的亲吻，我能感受到她喜欢这样单纯的触碰，像是在确认对方的存在
作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我对这方面也有所渴望，与此同时自制力和隐藏水平也比她高。碾在她唇上的感觉很好，可如果窥探内心也和触碰身体一样简单，我会更加满意
“你能告诉我你后来的大学宿舍关系怎么样吗？”她突然爬到我跟前问
我不好把更细致的事说出来，只是简单地讲了讲大概的状况
“你没必要因为这个而落寞，很多关系到最近都会归于陌生的。你也不用因为我说的话就先入为主，你想怎么相处还是你自己的事，但我的建议是不要留太多真心，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去真心对待的。”其实我不认为她和室友的关系还会有什么改变
听完我的话后她反应不是很大，或许是早有预感，“所以你想着让我搬出宿舍
“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其中’?那更多的原因呢？”她盘着腿歪头问
“想和你一起住需要那么多理由吗
她闭着眼皱起眉，表示无话可说。我猜她一定偷偷翻了个白眼
“所以什么时候搬过来?我去帮你
“我还没确定要不要过来住呢，毕竟生活费不算很多，不太能承担长久的租金。”她讲出了最后一点顾虑
“其实租金你不用担心，我这边出就好了，一个人是住，两个人也是住”，我瞧见她的面色沉了一点，自尊心却浮了出来。“阳晗，只要你愿意的话，我们是不分彼此的。如果是介意用向妍家的钱，我能理解，但请你相信自己将来有能够回馈的能力，并且是能回馈更多，毕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呀。”我握住她交叠在腿上的双手，希望以此给予她力量
她终于松了口，在我同意了她出一小部分租金后。接着我和她约定好搬过来的时间，顺便讨论了下怎么告知室友的话术
我的确为同居做了很多准备，光是在采购生活用品上就花了不少时间。同居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能够相互适应的生活习性，这点在我们两个身上自不必说
我很认真地整理好了她的房间，既然搬出来住就需要塑造好一个令人舒适的独立空间。然而除了有时候需要熬夜写作业，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我房间里过夜
起初她并不习惯，和一个成熟的“同龄人”住在同一屋檐之下，一同参与房屋水电油盐酱醋等大小事。通理说养成一个习惯最少需要21天，但我们一个星期就足够
有一次她说每次回到我们校外的房子时都会觉得与世隔绝了，仿佛学校里的那些事都不复存在。我当时笑着说一切都是我的功劳，帮她带走了在学校里的烦恼，之后才后知后觉她这话的可怕
让她“与世隔绝”是我的初衷吗？最开始我只是想弥补从前那个孤单的我有人陪伴的梦，那么我现在“独占”她的行为是否正确
从成为她的朋友开始，到如今彻底把控住她所有的生活轨迹，我带她渐渐脱离校内的社交套子，亲手为她建造了一个舒适圈
随着和她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多，这样的感觉便愈发强烈。只看着我是坏事吗？我快搞不明白，我还不想弄明白。接近她的原因不就是要成为她可以依赖的人吗？现在目的是否达成显然易见，我是值得她信赖的人
我想到郑雅馨，那个曾经被她当做精神依托的女孩，然而和我有着很大的区别：她永远也没办法走进欧阳晗内心的最深处，无论有没有选择接过递上前来的门票。但我可以，我甚至有机会握住那把钥匙。除了我又要谁能获得她百分百的信任呢
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了
无论白天，还是夜里，和她黏在一起成了我最应该做的事。每天早上，我骑着同居后买的小电驴，载着她去吃早餐，去上课，晚上又一同回来。从前我总是看着两两挽在一起的女孩们眼冒艳羡之光，如今我都看不见了，她环在我腰间的手就已吸引住我全部的注意力
平淡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期末月又到了。我们把更多的时间留在了图书馆，一待就是一整天，我一整天都见不着她。我们不会坐在一起，默契般地互不干涉对方学习的氛围，只有到了晚上在家时才会偶尔交流一下遇到的问题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学习上的很多事情她自己就能完成得很好，有时候我甚至需要她的帮助。她其实很聪明，在那些自怨自艾的岁月里被我忽略掉的聪明，此时终于显露在我面前。每到这种互相交流的时刻，我会觉得我们真的只是一对平等的普通同学，没有所谓年龄的差距，也没有身份上的怪异
很多感知倒真是局外人看得很清。我能察觉这段时间她的压力比较大，话很少很少，是习惯性的考前焦虑在作祟。她甚至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好不让我发现她失眠的时刻。我没办法在言语上帮她缓和，只是偶尔塞给她几颗糖果，不会真的甜到心里，但也能作小小的安慰
期末周夹杂着十八岁生日是什么感觉呢？我早已忘了这久远的记忆。身为一个毫无节日感的人，我对自己的生日也不甚在意。可如果有重要的人会给我过生日呢？我猜不准
今时不同往日，这段时间里我亲眼见证这个青涩的孩子慢慢长大，甚至引导着她触碰了成年人的行为，十八岁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节日
妈妈爱说“其实你的生日是我的受难日”，赋予了我生命的母亲，在把爱融入一顿丰盛饭菜的同时，却用一句或许是不经意的言语把那爱立于高楼之上，它被绑在坚硬笔直的杆子上，在风中摇曳
妈妈不会包容她的一切，妈妈没有包容我的一切。所幸我在这里，可以的话，我想为她打造一份真正纯粹的爱，真诚的爱，出自本能的爱
我敲了敲她的房门，门被打开后我看到书桌上亮着的灯光以及躺着的纸笔
没有准备精细的礼物，我只买了一个不算大的蛋糕。我们之间好像不必说太多，蛋糕拿出了之后我们只是静静地插上蜡烛，几点烛火亮在我们眼前
“生日快乐”，可以的话，想陪你度过今后的一个又一个生日，“成年快乐”，可以的话，想陪你一起长大
“许个愿吧。”我看着她的眼睛说
她抬头看着我，几株火苗倒映在她眼里，随后很快地被吹灭
“你来这里这么久了，会想家人吗？”她问我，一边用叉子戳着盘里的蛋糕
“有想过
“你……那么多年后还没结婚，爸爸妈妈有向你施压吗？”她用委婉的语气问道
“该有的还是会有的，不过我还挺能扛的。怎么问这个?刚成年就想到这么远的事了吗
“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转眼间自己真的要成为大人了。爸爸妈妈今天打来了电话，我却觉得一夜之间一些看不见的负担都上来了，好不真实的感觉
“顺其自然就好了，你不用太紧张和着急，长大是个渐进的过程。你有什么想倾诉或者是分享的，都可以向我表达，我会陪着你的
“在这一年里，我感觉自己被动地被推着走了不少，无论是学习上还是生活上。可是对于未来我还是好迷茫，这样担心行差踏错的每一步都走得好累。你说我将来会有很好的能力，但为什么我现在根本不敢想
我突然意识到，我告知她的这些，在能给予她信心的同时，还附带了一些压力
“你说的那些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显得不太真实……欧阳晗，我能这样叫你么？你的存在……有些时候也让我觉得好不真实。”她的脸上浮出一丝悲伤
特殊时期的焦虑放大了她的敏感，可我没想到这点敏感竟然作用到了我的身上，但我没办法马上回答她的话，有力的论据好像一开始就不存在
“从你最开始出现起，就给予我许多热情与友善，你常常巧合似地出现在我面前，以陌生的面孔说着最令人动容的话语。从真正的你出现起，那些被迷恋着的巧合以及被理解的场合都有了准确的答案，我不得不去接受那不单纯的“陌生”背后的真相，甚至是很好地接受了，在心下松了一口气。在之后，我尝试着以正确的角度去观察你，你总是很包容我，把理所应当的理解和关照都放在了台面上。你还是友善和大方，如同最开始那样。这些……很多时候都让我觉得不真实，只有和你贴得最近最近的时候，我能短暂地忽略掉那点失真感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和心思去抵抗那些感受吗？纵然喜欢上自己不是件难堪事，可我该怎么去解释爱上你的事实?我把你让我看到的所有正面形象去为它合理化，令人难过的是，在这个过程里，我发现的都是局部的你
“好不公平，明明你知道我的一切，把我打开，看到我脆弱不堪的、歇斯底里的内里，你却仍旧保持着那完美的表面。陪我长大，好轻松的承诺，但你好像真的能做到，凭借你在我这里无私奉献的形象
“你说我对郑雅馨的喜欢带有表演性质，我接受了，那为什么你面对我的时候我能看到同样的痕迹？你给予我的一切都像是单纯地在服务，情感上是这样，生活琐事上是这样，包括做爱的时候也是这样。你对我好像没有索取，不渴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只是在满足我的需求。但我讨厌不平等付出，更不喜欢被动地陷入享受方的那端。你都明白的不是吗
“我不想为那种复杂情感做合理化了，我能接受爱上你这个简单的事实了，可是你能不能也爱爱我?像对恋人那样的平等的爱。我不想让你在我面前也表演得那么完美无缺，你能接受我的所有，同理我也能包容你。你也打开自己好吗？悲伤的时候，快乐的时候，善良的一面，卑劣的一面，我陪你一起体会好不好
被她一句又一句的话推着，被越来越低微的语气促着，不知不觉间我倒在了她的床上，雨点般的吻落了下来。我贴着她的面庞，以为会有泪水，实际上她的表现平静许多，让我无法不去正面地接收她不知经过多少思虑后表达出的想法
那些在回避中悄悄潜行的问题被她好好地思考着，我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竟也给她带来那么多的难过。每一个问句都疼在我的心里，撇下这么多疑问留给她拼凑的行为是多么不负责任啊
恋人……她在关系的思考方面显然比我勇敢得多，相比之下我甚至像个懦弱的胆小鬼，不敢把自己的介意说出来。其实我们之间的关系仅仅以“恋人”这个简单的词汇怕是也不够比拟，但此刻她用难以言喻的爱向我证明我在她心间的重要程度，已然足够回答我的问题了。表演，服务……她对我表现的揣度也准确得让我无法反驳，我只是想带给她更多的价值，让她更能接纳我的存在，这样自以为是的想法也被她拆穿
她也是能懂我的呀……我忽然明白真正的理解或许并非只是不言自明和心照不宣，还有能够大方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与对方听，是无所顾忌的表达，是诚心诚意的接受
我接受她温热的吻，甜腻的奶油随着探入的唇舌渗入到喉间，化成温润的细流在身体里蔓延，心里那摊池水已经软得不像话。我热烈地回应她，用力地拥住她，宣告我热切的渴望
静谧的夜里，我们只是紧紧地抱在一起，倾尽一切感知彼此的体温和心跳，用力地感受彼此最真实的存在，以及那份融在气息间的不被任何规则所定义的爱
我想起她许愿时的神情，忆起她虔诚的凝视，爱在此间被重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