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春,乍暖还寒,枝叶新发
窗外尚且亮光朦胧,苏西市市中心,一栋有些年头的跃层别墅内,戴温竹早早起床,叫醒女儿许时圆,母女俩正为一次远行最后打点着一地的行李
许时圆还未换下一身印满大白兔奶糖的睡衣,蹲在敞开的行李箱旁,伸手翻动着里面厚厚一叠的衣物,脸上是刚从睡梦中匆匆醒来的懵然和困倦。从睡衣下漏出皮肤白的惊人,幼态带点婴儿肥的小圆脸精致的像个大号BJD娃娃,常让不认识的叔叔阿姨认为她这个即将成年的女高中生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
戴温竹看着女儿,说不心疼当然是假的。为了结婚和女儿有更好的学校上学,带着小圆奔赴千里外人生地不熟的北方,又要突然要求自己的女儿接受全新的生活,这种愧疚是没办法说出口的。低头数着行李,想着想着,便想掉眼泪
“妈,没关系的。你找到了自己想过一辈子的人,应该高兴的。京市那个学校那么好,我感谢南叔叔还来不及,迁户口办婚事那么忙还要麻烦你们还要为我操心。”许时圆站在许母身旁,突然出声,抬起胳膊,轻轻的环了环母亲消瘦的肩膀
她看着客厅更衣镜里身着旗袍的身姿绰约的中年女人,恍惚间想到其实最近这段时间四处演出奔波的母亲才回来和自己常住,而自己竟然没有怎么仔细端详过母亲的脸。比起以前零星的几面,她察觉岁月在慢慢的磨平这个女人身上艳丽而尖锐的一部分,时间的水流开始在她身上蜿蜒,让母亲越来越越有静水流深的包容和柔和的气质。也许就是年龄增长带来的这种改变,也让母亲决心再次敞开心扉,与一位情投意合的同样丧偶的京市富商再次携手进入婚姻,从而不必再忍受寂寞
许时圆很难讲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自己的母亲不再独属于自己一人,尽管王珍此前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了舞台而不在自己身边,自己也要直面新生活给出的未知考验,但是戴温竹重获自己的幸福,她又确实为她高兴
许时圆一只手收在背后,紧紧的攥着手机,熄灭的屏幕忽的亮起,微信提示,贺汲谦发来一条消息,“好,旅途顺利,你会尽快适应那边的学习生活。”简单的几个字,回复着许时圆昨晚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睡,打出的一大段和他道别的文字。许时圆感受到手上的震动,垂眸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很像他的风格,意料之中的冷模。许时圆盯着他的名字看了许久,有一刹那冲动上头,想问他舍不舍得自己离开,但终究没有任何动作
“圆圆,去换衣服吧,咱们要出发了
麻雀和一些许时圆不知姓名的鸟儿醒来了,此起彼伏的鸣叫把早春的明朗烘托的更有氛围,初生的太阳透过叶子,有点晃眼。许时圆眯着眼看了一眼窗外的榕树,随手把手机放在客厅茶几上,没有点开贺汲谦那条消息,转身回了卧室
片刻之后,房门再次轻轻打开
“妈妈,我收拾完了,我们走吧
飞机飞行的四个小时,从南到北,云层乃至地貌的急剧变化像许时圆自己短短的十八年人生,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起自己的名字,是妈妈希望自己的人生时时圆满的意思。目前看来,到底是文不对题,自己没有当初的祝福那般幸运
下了飞机,得知母亲和自己的行李已被专人取走,先行送回了南家庭院,许时圆暗自感叹,不愧是京市有钱人。母亲一脸淡然,看来已经对这种小小的便利和特权见怪不怪了
关掉飞行模式,手机接连弹出数条消息,是已经和自己远隔数千里的好友谭问雅发来的
“圆圆,落地了没?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呜呜呜呜。”
“看来没有,等你
“诶,怎么今天贺汲谦请假了?听说请了一上午
许时圆走在廊桥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复着母亲关于待会见面叫人一些事项的叮嘱,低头一条一条给闺蜜回着消息。冷不及看到贺汲谦的名字,眼神一跳
良久,许时圆敲了几个字。“可能他身体又不舒服了吧
机场人流络绎不绝,接机口更甚。在一众拥抱的爱侣,等待亲人朋友的人面中,许时圆一眼便看见了南家父子,虽然没有正式见过面,她还是从身旁母亲变得有些激动的呼吸和一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圆圆”里认定自己没有找错。她向来相信母亲的品味,自己的继父比母亲大了整整八岁,依然身姿如松,身上那件价格不菲的Piacenza浅驼色大衣是母亲年初亲自飞意大利买回来的。中年男人身边的,那个个头挺高,与自己年龄相仿年轻男生就放松许多,甚至说得上懒散,低头玩着手机,一身张扬的色彩让人想不注意都难。他大概,就是母亲说过的南叔叔的儿子,南崇远
“圆圆,快叫人,这位就是你南叔叔,你的入学都是南叔叔在帮忙办的哦。这位就是南叔叔的儿子,以后就是你的哥哥,崇远。”那边的两人明显也认出了许时圆母女,更准确的说,是那个南叔叔先认出了母亲。看着迎上前的中年男人,以及他后方走的不紧不慢的花孔雀,许时圆扬起一个笑脸,握了握男人伸出的手“南叔叔好
“圆圆看着像一个刚上初中的小女孩,没想到竟然和崇远一个岁数
南良朝,自己的继父,笑着看向母亲,眼里有一种柔和的光芒,许时圆惊觉这种光芒在母亲眼里也看到过,又见他轻轻皱眉,侧头向身后,轻喝一声:“南崇远
花孔雀嗤笑一声,终于不紧不慢的走到她们身前,接受了戴温竹一个轻轻的拥抱,浅笑着叫了一声:“戴阿姨好
许时圆感到除了自己和花孔雀,在场的两个大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气
南崇远微微转身,懒懒地向自己伸手,“你好呀,妹 妹。”一字一顿的。许时圆看了他一眼,皮相倒是挺优越,上挑的丹凤眼,很好看,如果可以忽略眸子里快掩盖不住的不怀好意的笑意和更深的,叫嚣的更厉害的烦躁。“你好。”许时圆垂眸,对方只碰到自己一下,就快速松开
“圆圆,叫哥哥呀
许时圆抬头,看着南崇远一脸饶有兴味的表情,没说话
“圆圆比较认生,我在来的路上就告诉她以后要和哥哥一起上学生活的,崇远,你原谅妹妹。”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时圆的背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
许时圆看到南崇远插兜拿手机的时候在裤子上蹭了蹭碰过自己的手
许时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已知南崇远面和心不和,看着极其不好相与,许时圆的心沉了沉。她不希望妈妈在这个家里受到任何来自南崇远的恶意和伤害,妈妈独身这么多年,活的那样精彩,实在没必要在南家受气。自家母亲书香世家,从小样貌出挑学业优异,只是因为热爱,最终说服了姥姥姥爷走上了舞蹈这条路 ,虽然没有南家富甲一方,但尚算家底丰厚,和南良朝结婚,也绝对算不上高攀。至于自己,忍一忍就好了,还有一年半,就可以离开南家上大学,如果可以,自己应该还会回到苏西吧
南叔叔亲自开车,许时圆坐在后座,透过玻璃,看向北国春日黄叶掉光而尚且光秃的树干,这个时间,苏西市中刚刚结束上午的课程,学生们应该都在成群结队的去食堂吃午饭,曾经最熟悉的场景,在今天被几千公里的距离割裂掩盖,格外不真实,许时圆心生恍惚
好像自己还没回贺汲谦的消息
贺汲谦上午为什么没去学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