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当下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有关花钱的问题,我心情大好。
不过在这笔钱的来路上,我留了个心眼,没告诉他们都是杨纯的钱,而是编了个借口说是竞赛和考试奖学金攒下来。
“学校真给了这么多奖学金?”舅妈将信将疑地听完我解释。
“这不是很正常的嘛,我听说那谁家孩子什么大市联考拿了学校里前五名,学校都奖励了几百块呢,我们囡囡考的好,学校和市政府多给点很正常嘛。”舅舅倒没觉得不对,他们夫妻俩昨天还低声下气求老板结款,怎么数都凑不够,居然过了一晚上就这么轻飘飘地全都解决了。
“我爸给我的生活费我攒了不少。”我补充说。
“唉……我们囡囡哦……”舅妈把我搂到怀里,她几乎要擦眼泪了,“有这点钱你自己花了不好么?你这样我跟你舅舅都没脸面对你了,让你这个小孩替我们付,还一口气交了这么多。”
“不用,你们留着养老就行。”
“你奶奶知道吗?”
“我没说呢。”面对她殷切的视线我如实回答,眼见得送了一大口气。
“没说就好,囡囡你千万别说,别告诉她花了多少钱,就说医保全报销了,不然她不愿意治了,这一激动容易犯病。”舅妈千叮咛万嘱咐。
“医生说她这个脑出血就是高血压导致的,以后走路估计有点瘸,这还是恢复最好的情况了,咱妈命里有福,积了德,有好些个人醒过来成老年痴呆了呢。”
“谁老了不都这样么
我想起来,还没跟喻舟晚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昨天忙着东奔西走,今天又要取钱交钱,还得赶回学校上课,等下了晚自习回家打开手机,我才发现她也没给我发来任何一条消息。
我正纠结要先说什么,是先说石云雅把门锁换了的事,还是因为外婆好转了所以我今天还算开心,总之有许多可以聊的
“姐姐?”
视频拨通了三次之后终于接通了,然而镜头晃晃悠悠的,好容易转过来,我看到的是一张陌生小女孩的脸,看着大约六七岁。
小女孩急忙向我说抱歉,叽里咕噜的一串英文,我大致能猜出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拿的手机,发现我回答她的不是英语,小女孩小小地哇哦了一声,用略显笨拙的中文询问:“你是Jade的家人?她生病了,还在睡觉。”
“她怎么了?”心里一紧,喻舟晚前几天和我都是打字或发语音,我没留意她有什么异常。
“你可以叫我Daisy,”小孩倒是很有礼貌,眨着纯真的眼睛,“Mommy说是这是常见的流感,最近学校里有很多,”
“发烧了?”
“是的,发了高烧,我们都在等她醒来。”小女孩努力地想用她的词汇让我不要担心,“Anna她是护士哦,她拿了很多药,会治好的,可以帮我把手机交给她吗?”
“谁?Jade?哦抱歉,Mommy和Anna不许我上楼,”小女孩从儿童椅上跳下来,吃力地把手机举得高高的,对准楼梯口的儿童护栏,无奈地朝我摊手,“如果你需要留言,我会让Mommy回来转告她的。”
“没关系,替我转告她早日康复很高兴能给你帮忙
强行挤出灿烂的笑容和小女孩告别,挂断电话后过了许久我才回过神,手机还停留在通话结束的界面。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熬到凌晨两点多又打了一个视频通话。
无人接听。
我用力地把被子裹得紧一点再紧一点,想让身体全都埋进去,但狭窄的空调被只有蜷缩成一团才能钻进去,除了窒息感什么都没有
我不记得之后到底有没有睡着,稀里糊涂地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起床刷完牙又昏昏沉沉地眯了会儿,险些错过了早课。
因为晚上没睡好,整整一天都提不起精神,每节课间都抓紧时间趴在课桌上打盹,直到晚自习开始前才睡饱了勉强恢复了精神。
“没吃晚饭?”高睿给我递了块食堂窗口顺来的肉松面包,“你今天一直都在睡觉,生病了?”
“没,昨晚没睡好,太困了。”
我婉拒了她的好意,食堂的面包总是有股铁锈味,下不了口。
“熬夜学习了?”
“不是,做噩梦了。”我从抽屉里拿出还有余温的饭菜,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梦魇?压力太大吧。”高睿坚持把面包留在了我的课桌上,“待会晚自习竞赛课你要来的话我帮你占座。”
“好
“话说,喻可意,你搬出来住以后,喻舟晚有没有来找过你?”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高睿:“怎么了?”
“我是想问,她知不知道你跟陆晓婷还保持联系啊,毕竟按照陆晓婷的性子,她肯定不把那谁和你爸拉下水不罢休的
“所以呢?”我反问。
“那看上去是不知道,”她双手背在身后弯腰看着我,“你想过要怎么告诉喻舟晚吗?”
“再说吧。”我嚼着碗里的绿叶菜,头晕晕的,又开始犯困。
高睿定定地站在那儿不走,我忍着上下眼皮打架的无力感费力地填饱肚子,在水池边掬了捧凉水洗脸。
“喻可意,是怎么想的呢?我还以为你为了喻舟晚不打算把自己牵扯进陆晓婷的行动里呢,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牵扯吧,这算不上,”我又接了一捧水扑到脸上,头发被冲得湿漉漉乱糟糟的,“谁让我妈当年把自己搭进去了呢,还不知道她有没有给陆晓婷妈妈踩一脚呢,搞不好真的有。”
高睿斜斜地倚靠着栏杆休息,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包日式小饼干,慢悠悠地嚼着。
“那你妈妈她做了什么?”
“不确定,目前都是我胡乱猜的,没有证据,”我耸了耸肩膀,“我们找到了一个旧手机,里面有我妈搜集的很多很多有关陆晓婷她妈被判冤案的证据,我猜,她用这些东西从石云雅那里敲来了不少钱。”
我相信杨纯的能力,毕竟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又是学电子的,完全可以把敲诈的前后环节做到滴水不漏。
即使曾经有被卷进去的可能,总归是想办法把自己摘出来了,并且从中获利。
她从来都不蠢的,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聪明,只可惜她叉毛阴山荠,弄得一辈子栽在烂糟的男人身上了
“然后呢?”高睿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听我讲,“你觉得那谁会心甘情愿被敲诈?”
“当然不会,但我到现在都不确定那笔钱到底是不是她给的,我倒一直想跟她联系,可是她一直不愿意见我。”
“通过喻舟晚也不行?”
“她早就不在国内了。”
“这么早就飞了?英国学校不都是九月中才开学吗?”
“可能是想玩一圈吧,开学之前进行一场旅游。”
说出这句话时,我已经很努力让自己的语调上扬,可惜听上去依旧格外沉闷,我想,这是由于我想到了喻舟晚正生病发高烧的事实。
高睿一根手指绕着头发,她似乎在思考什么,手里的圆珠笔摁的啪啪响,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震出偌大的回声。
“可能更想要自由吧,能早点远离那种家庭,是个人都会想快点跑的。小时候我看到她就忍不住想,我妈要是像喻舟晚她妈一样管着我,我早就被逼疯掉了。”
“或许真的是。”
“那你怎么想的,喻可意?”高睿暂时放过了手里的圆珠笔,招手示意我现在就跟她一起去竞赛教室,“你们还经常保持联系吗?”
“会。”
“那喻舟晚还挺在意你的,我家里有个表姐去美国读宾大,也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之后再没怎么跟他们联系过,学费是靠自己打工赚的。”
我停下脚步,望向在我前面越走越远的人。
发现我掉了队,高睿又折回来和我并排。
“喻可意。”
“嗯?”
“你怕不怕她忘了你?”高睿抛出一个直白尖锐的问题,“外国的美女那么多,恋爱环境又比国内开放,你觉得,喻舟晚有没有可能看上别人?”
“毕竟,谁都希望有个稳定留在自己身边的人,对吧?像日常生活的话肯定是有个熟悉环境的人带着更方便,尤其是生病的话,当然很需要有人陪着。”
“我还是想不明白,喻可意,你为什么要选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