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的睫毛把斑斓的光影切割成细碎的流光,衬得那双碧绿的眼睛像是波光粼粼的湖

      “怎么了?”
      闻潇俯身碰了下他落在眉上的额发,轻轻把它们拨开,指尖抚摸着他轻颤的睫毛,感觉到一些潮湿的痒意。
      温染侧过头将脸颊贴近她柔软的小腹,他忍不住伸手勾紧她的指尖,像一只低声呜咽的小猫那样轻轻哼了一声。
      他心中被莫名的酸涩和委屈驱使,连声音也有些发颤,“就是觉得自己好没用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蜜橙香气,明明已经过了易感期,却仍然眷恋地赖在喜欢的女孩子怀里,因为忐忑的情动而变得浓烈起来。
      闻潇张了张嘴,她不知道怎样的安慰才算有效,只能跟他指尖相扣,用力抓紧他发凉的手指,“才不是呢。”
      “你现在这样就特别好。”
      相处了这么久,她再迟钝也能觉察到恋人的不安,作为高度敏感人群的Omega本来就需要伴侣无微不至的安抚和关怀,因此哪怕再笨拙,她也努力像上辈子见过的那些情侣一样,尝试着担任起保护者的身份,给予他一遍遍的肯定和安抚就很好,很可爱,我很喜欢Omega。”她微笑着开口,语气轻而笃定
      “真的吗?”他不安地看着她的眼睛,那对琥珀一样透亮的瞳孔盛着亲昵又柔软的笑意,像是融化的蜜糖,甜得他心尖酥麻
      “当然。”闻潇红着脸点头,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轻轻揉了下他蓬松的头发,“不要多想啦,你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
      难得能从腼腆的恋人嘴里听见这样直白亲昵的爱语,温染忍不住弯起眼睛,立刻直起身体去抱她。他紧紧抱住女孩柔软的腰肢,钻进恋人温暖的怀抱里,垂头在她颈边不住地轻吻。
      “我好爱你
      少年一遍遍的在她耳畔低诉,发凉的手指不住地摩挲着她的后颈,“被你喜欢才是最好的——你知道吗?我当时听见那个柯为说基因改造的时候有多高兴,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那样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柯,柯什么?”闻潇突然僵住身体,有些不太确定地反问道。
       一阵让人颤栗的寒意和莫名的惊惶席卷上她的心头
      “柯为,那个推崇基因改造的疯子,我派人查过了,忘记他是从哪个偏远的星球跑来的了,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居然在黑市改造了腺体。”温染搂着她的腰,眷恋地用嘴唇去蹭她白净的耳垂。
      少女突然僵直的身体让他有些疑惑地抬头:“怎么了?你感兴趣吗
      基因改造,柯为
      被不以为意安置在角落里的记忆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脑海中回溯,闻潇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在她以前的世界爆火的那本小说铺天盖地的营销和推广,各种影视翻拍和有声剧层出不穷,只要打开社交软件都能看见各种剧情讨论和预告更新,最后原著烂尾,粉丝的愤懑更是将这本小说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闻潇对这种男频升级流的网文不太感兴趣,但平时上网的时候也会或多或少看见一些争论,她只看了个开头,其他都是听大家在社交软件上讨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本书的男主角就是叫柯为。
      出生在帝国边缘星球的普通Beta,机缘巧合在黑市靠人造腺体二次改造成为了Alpha,在握了这种地下技术渠道后混进世家聚会中对这种技术进行推崇,想得到帝星贵族们的支持从而跟黑市的幕后组织达成长久合作,却因自身融合不稳定实力不足被世家嘲讽,拒绝了他的合作要求并将他赶了出去。
      之后男主一路反转升级掌握了至高的权力,接着就是一系列的打脸剧情,最后那些当初在场的世家贵族都被登上皇位的男主视为旧党一一清算。
      那闻家呢?闻家也是其中之一吗
      “没、没有……”闻潇有些结结巴巴地问他,“那天,我家也有人在现场吗
      温染侧过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啊,毕竟是塔兰家的订婚宴,在场的人很多呢。那个柯为太弱了,想投靠那群老家伙,又拿不出打动他们的实力和筹码……再加上破坏了会场,惹得塔兰家那个老家伙脸色都变了,本来该给他点教训的,但是被阿姨拦住了,所以他最后只是被赶出去而已
      能被他以这么亲昵的口吻喊阿姨的自然是闻潇的母亲。
      闻家从政,在帝国交织复杂的世家关系里也能算是排得上号,父母都在帝国的政务机关任职,两人皆是温和庄重的性格,交际圈广,人缘好,也很少同人结仇,所以塔兰家卖个面子把人赶走也算不得什么
      他看着闻潇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担忧地凑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明明刚才还是温热的,现在却触手冰凉,“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有点头晕,想先休息一会儿……”闻潇用力咬着泛白的嘴唇,渗入骨髓的冰冷爬上她的脊椎,她努力回想着那些久远的剧情,记忆在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流窜不停
      “好,那先睡一会儿,等感觉好点了再给我发通讯好吗?”
      温染隐约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可闻潇现在的脸色实在过于不好,他没再问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到床上,而后低头爱怜地吻了下她发颤的睫毛。
      “好好休息

      闻家是中规中矩的洋房别墅,离温染住的庄园并不很远,从茂密的灌木小道里穿过去也可以很快绕回温家的花园。
      温染远远看见花园里大簇或紫或粉的绣球在风中簌簌地摇动着花枝,他出来时并没注意到这些花开得不错,想来可以摘几支漂亮的,等修剪好了再给闻潇送过去,这种明媚的颜色,说不定她看见了心情也会好一点。
      想到这他的神色温柔下来,半蹲下身体去摸索绣球的枝叶,才刚刚折断几支,视线里就出现一只手,朝他递过来一把精致小巧的剪刀。
      “用这个吧。”
      来人笑眯眯地将细长的剪刀递至他面前,崭新的刀尖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银色光泽,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又慢条斯理地将剪刀转了个方向,“啊,抱歉,差点忘了,怎么能让Omega碰到这么危险的东西
      温染抱着花站起来,精致的脸庞面无表情
      “真是稀奇,我们的小少爷不是一向对这些Omega必修的插花赏乐嗤之以鼻吗?”稍显阴郁的目光打量着温染手上颜色鲜艳的绣球,略有些玩味地调笑道,“怎么今天突然起了兴致?”
      温染无视了他的话里藏刀,神色漠然地抱着花准备离开。
      却在刚刚踏上台阶的时候,又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昨天下午,我看见了
      对方满意地看着他停顿的脚步,接着开口,“真奇怪啊,再亲密的朋友,一个Omega,也不会追着一个Beta姑娘躲在柱子后面拥抱索吻吧
      “你想说什么?”
      少年终于转身,语气平静地回应,浓绿的眼瞳眸光冰凉
      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警惕让温景元忍不住低声笑了下,“真有意思啊,温家这代唯一的Omega,居然喜欢
      他走上前来,那张跟身前的少年略有些相似的脸庞缓缓凑近他,“如果家主知道的话……我们的小少爷居然忤逆他,该有多伤心啊
      贵族出身的Omega是天生的联姻工具,自幼便被当做昂贵的宝石一样精心呵护只为他们能发挥出珍宝应有的价值——在所有人看来,跟Alpha联姻,整合双方的资源和权力,生下基因优越的孩子才是他们该做到的。
      出身自帝国顶级世家,温染平日里再离经叛道也会被容忍,但这次可不一样,温家这代的嫡系血脉,只有这一个Omega,他该跟最强大的Alpha结合,生下最优秀的孩子
      “那位是闻家的小姐吧?嗯……闻家,虽然在身份上是差了点,但如果是闻筝小姐的话,倒还有点可能呢。”
      温景元笑眯眯地望着他怀里的绣球出神,他同样想到了闻潇。
      那个小姑娘是他见过最可爱的Beta,明明容貌跟身边精致耀眼的Omega比起来只能勉强称得上是清丽,却意外地拥有一双明媚多情的眼睛,笑起来时脸颊上的酒窝甜蜜得令人心醉。
      温家是不可能允许温染跟Beta在一起的——更何况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比Omega还要脆弱,温染怎么能保护好她呢?
      除非是她姐姐闻筝,那个在军部工作的alpha还有点可能。
      至于闻潇,他特地为她调转去了她母亲所在的政务处,本意是想等手里的工作稳定后跟闻家父母打好关系再上门求娶的,没想到他们两个却打着好朋友的名义偷偷谈起了恋爱
      “威胁我?”
      那张在恋人面前柔美温顺的脸庞上此刻流露出一种尖锐暴戾的杀意,温染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几乎瞬间感知到了这个名义上的堂兄对他的恋人抱有怎样的心思
      他动作敏捷地夺过剪刀,手肘狠狠砸在温景元的胸口,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脖子将他狠狠撞到身后的石柱上
      整个过程快到简直令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Omega能做到的,哪怕温景元现在只是在政务处负责文书工作,也是一个在军部的评定里达到B+级的Alpha,可此刻却被他扼住喉咙,后脑在柱子上不停地砸出沉闷的声响
      “就凭你也配觊觎闻潇?”
      剪刀尖锐的部分被死死钉在石柱上,薄而锋利的刀刃甚至在温景元的脖颈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线,正往外淌着猩红的鲜血。
      温染说话时的咬字依旧优雅轻柔,然而谁都能听出蕴含其中的杀意,他长而明晰的眼尾线条此刻像条艳丽的毒蛇,獠牙下滴落着致命的毒汁,“温景元,你算个什么东西
      石柱上渐渐漫延开破碎的细纹与鲜红的血渍,被抵在石柱上的青年一张俊秀的面孔因为窒息涨得通红,额角也控制不住地爆出几根狰狞的青筋
      出生自温家旁支,加上本身又是个Alpha,他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如此冰冷锋利,欲将他置之于死地的杀意。
      他知道温染作为一个Omega来说相当的离经叛道,对Omega学院教授的一切课程嗤之以鼻,反而在家偷偷学习Alpha才能掌握的战斗技巧和枪法。
      但他从来没想过从他纤细脆弱的堂弟身上居然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温染的力气大到他拽着对方的胳膊也挣脱不得,温景元意识到他是真的想掐死自己,因此不得不举起双手,做出无害的投降姿势
      温染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半响后才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看着他睁着充血月中胀的眼睛跌坐在地,捂住脖子狼狈地大声呛咳
      “我只警告这一次,离她远点。”
      温染嫌恶地看了眼自己被染上陌生体温的掌心,弯腰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捡起掉落在地的绣球,轻轻抖了抖,语气漠然地转身离开,“要不要告状随你,只要……你能付得起这个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