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园虽然瘦，长的却高，穿着普通的帆布鞋也有170，金与钊是弯腰凑到她面前说话，撩过她一边的短发别到耳后
压低声音，“姐姐？我可以这么叫吧，”他见柳园没躲开更兴奋了，“毕竟你的妈妈这么想让我当她的儿子，我看她可怜就勉强叫一声妈妈，对了，她难道没有跟你说过，她的肚子里曾经有过我的弟弟妹妹吗
柳园感觉被篮球砸到的地方痛意开始蔓延，她闭上眼睛，就连眼珠子都开始疼起来
这些话等同于把最残酷的真相在柳园眼前豁拉出一个口子，口子里生出无数的触手要把她拉进脏兮兮的臭水沟里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内心也抗拒知道，心安理得享受着用妈妈换回来的资源，可笑至极，她对妈妈生活的处境一无所知，耳朵只听见弟弟妹妹这四个关键词
有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尖叫，“快反驳他啊，为什么有人在她跟前污蔑自己的妈妈却不敢回话呢！为什么喉咙跟上了锁似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呢
气势已经低了一头，嘴里的话更是没有一点底气，“我妈妈是很好的人，她是大人，有些话不跟我聊很正常
他噗嗤笑出声，浑身都在发抖，柳园本能地想要后退，肩膀被他死死扣住，金与钊的头抵在她的肩膀上，二人目光对视了，这股既熟悉又强烈的恶意从金与钊身上散发出来
一字一句地将她钉在原地
“你和你外婆都是共犯，我真后悔没有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把你弄坏
柳园丧失了之后的记忆，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了，郑艾就在她侧边，本来在今天下午遇到这群人之前都
是开开心心的
她偷偷扯了郑艾的书包带子，满眼歉意，“对不起，是我毁了美好的一天
郑艾有些尴尬，柳园的声音让她回忆起那个男生离开时候的眼神，还有警告，一时没回话，她甚至拒绝与柳园有视线上的交流，半天才挤出几滴干巴巴的回话
“你，还是不要和这类人打交道，他看起来不太好说话
柳园觉得喉咙发痒，捂着嘴咳了一声，垂下来揣进衣兜里
“嗯，谢谢你今天特意邀请我一起玩，一会儿下车了要再聊聊天吗
“我有点累了，就不聊了吧
“好，那回去早点休息
“好
“对不起
柳园提前下了车，剩下的路程打算步行回去，她走得飞快，脚底像踩在棉花上没有实物感
她不自觉地狠咬着下嘴皮，嘴里一股铁腥的味道，有什么东西开始失控了，今天遇见不过是一个巧合，她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被这个男生抓在手里玩弄。因为他握着把柄，柳园仅有的十五年生活经验大部分都花在了学习上，金与钊这样的人，她是第一次遇到
草草吃了晚饭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睡觉
深夜两三点的时候，柳园还清醒着，她这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她平时从不接陌生号码，骗子太多了，她相信只要自己不接就永远不会被骗
可手机对面的那个人非常执着，大有一副你不接我就一直骚扰你的意思，几个回合下来，手机屏幕上面显示有11个未接来电，那个人还在坚持
当手机屏幕再一次发出亮光时，柳园按下接听键，她耳朵贴近了，心中奇怪，没有声音，她拿远了再次确定是否是按成了挂掉电话，可屏幕显示的是通话中
“喂，你好，请问找谁
电流的杂声
手机里突然传出女人的哭声，她身体一颤，下意识就把手机扔到床角，手机背面朝上
“园园，园园！”声音尖利起来“我是妈妈呀，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柳园太久没听过袁慧的声音了，手机里的声音十分陌生，的确是妈妈，她爬过去喊了声“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是不是不爱妈妈了！”袁慧在手机那头声嘶力竭地控诉，柳园的几句解释都被盖过去了
“妈妈，不是的，这么晚了我以为是诈骗电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袁慧还处在崩溃中，又哭又叫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无视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园园，我只能指望你了呀
“妈妈，你
这句话刚说完，通话瞬间挂断，柳园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态，呆坐几秒后，她保存了号码后就回拨过去
这下换成袁慧不接了，她固执地几次回拨过去，都没人接
改成发短信，她一连发了七八个，那边用短信回复了两个字，“睡了
柳园简直不敢相信，就凭几分钟前妈妈的状态怎么可能这么快睡着，她再次拨过去，这次很快就被人接起来，但通话对象换了
“我真的要睡了，”他声音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我妈妈怎么了？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上
“哦，她刚刚大喊大叫把我吵醒了，照顾她的人就把她送回房间继续睡觉了，有什么问题吗
柳园的耐心被耗光，这个人一开始说话就避重就轻，“你撒谎，刚才我跟妈妈通话的时候明明是被突然截断的
“你不信是你的事，你可以，自己来看看她现在的状态，”他语气调调还是这么轻松
柳园挂断电话，身体瞬间卸了力瘫在床上，她只稍微回忆了下事情经过就发现端倪，从和妈妈短暂的见过一面后，金与钊就出现了，然后所有的事情都不受控制向着坏的一面发展
这个时间点挑的真好，她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
她此时陷入两难，两边都有不能放弃的理由，她辗转反侧了半夜，干瞪眼盯着窗外还是没能睡着
快要六点的时候，客厅里有响动，外婆起床了
柳园艰难地爬起来，她一夜没睡状态很不好，跟着外婆进了厨房
外婆没察觉到背后还站了个人，转身淘米被吓得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唉！你这孩子怎么没个动静，吓我一跳，米都要撒出来了
“外婆，妈妈她，她过得很不好，她说
外婆马上啐了一口， “胡说八道，她早就苦尽甘来过上好日子了，不然你以为我们这个房子怎么来的
“可妈妈昨晚给我打电话了
“不可能
柳园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看，是不是妈妈的号码
老太太接过来一连翻下去，脸色相当不好看，深吸口气，她把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园园，这件事情你先别管，你快要考试了，我来处理
“外婆，你相信我，妈妈真的状态不对，要不，要不我们把她接回来吧？”柳园支支吾吾建议
“不行！”老太太激动起来，她动作太大，瓷碗被扫落砸在地上，指着柳园，“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她不能回来
这一对祖孙对着流眼泪
她从没对柳园说过重话，像是后悔一般又扑上来抱着外孙女，抚摸着，嗓子说话和生了锈的铁片摩擦一样
“听话，听外婆的话好吗，这件事情你别管，妈妈会没事的，没事的
柳园头痛欲裂，外婆的拥抱仿佛有魔法，一整晚消失的睡意此时找上门，拽着她的眼皮不许睁开，她松了口，“好，我听话
她听话去睡觉，听话回学校，因为考高中的原因，所有初三的住宿生整一个月要呆在学校，班主任也提前告知同学们带上足够的换洗衣物
整一个月的时间，柳园手机在外婆那里，她与外界也失联了一个月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她学校和寝室里的东西太多，没办法一口气搬回来，准备回家多拿一个行李箱来装
老天爷就是喜欢开玩笑，柳园在小区里见到了一个很久没有出现过的人
柳成康正蹲在她所住那层楼的楼道口石凳上，翘着二郎腿四处打量，柳园虽然隔得远，但眼睛还是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
她大气都不敢出，一步一步挪出了大厅，转身就跑，柳成康那个样子她太熟悉了，每次那些来家里催债砸东西的人就是这种作派
柳园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发现，脚步不停地在人多的马路上穿梭，但她只是没有目的性地乱走，只能又回了学校
寝室长叫住她，“陈老师找你呢，她在寝室没见你人，就放了一样东西在宿管阿姨那儿让你去拿
“好，谢谢
她急冲冲跑到一楼大厅去找宿管阿姨，报了自己的班级名字后，宿管把一样东西交到她手上，是她的手机，柳园谢过宿管阿姨就急着开机，幸好是满格，看来是外婆帮她充了电
她很快注意到短信通知头上面有一个红色消息未读，点开
有空就来医院，奶奶住院盼你来看她，下面附上了地址，时间就是今天
反正家是不能回的，外婆又让她去医院，事情也有个轻重缓急，她叫了车就赶往医院
柳园到了医院才发现自己是个路痴，跟着手机地图走，结果绕回原地，她找了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询问，记下路线就开始找，很快来到电梯口
六楼到了，她正走出去，电梯里那人也跟着出来，下一秒手臂就被人扯住了
柳园回头，发现是一个男生拉住她，她顿觉无语，这个人力气很大，她竟然没能把手臂扯出来
倒是男生先开口，“你来这儿干什么
柳园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生，高且不说，他拽着手臂的皮肤比自己深了一个色号，五官很深邃，头发微卷，像个老外？她确定，没见过这号人
“你认错人了，可以先放开我吗
“没有啊，”他语气笃定，“我们见过的，不是你扔了我的篮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