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渚将写完的信托信鸽送去后,起身将染着血的墨衣褪下,此时血迹已经近乎都干涸,使得衣服摸起来又硬又脆。将衣服褪去,露出白皙纤首的躯体。
身上的皮肤依旧苍白的病态,几条已经痊愈的长长的疤痕从后腰一直延伸到肩膀,胸前也有几许已经愈合的伤口。一个奇怪的刺青从右手的小臂上一直蔓延到整个背部。
墨一般的漆黑搭配上雪一般的纯洁,说不出的美感,胸前的饱满并不算太大,漂亮的粉色朱砂点染在前,因为冷而微微挺立。
早唤了下人打了水,泡到浴桶里,洗干净沾了血的身子。唤上一身玄色的织金锦衣,从暗处的机关下拿出一副面具,也匆匆离开了江宅。
正在洗衣服的下人擦了擦汗: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又冷又热,刚才还太阳高照,现下又突然冷起来了。
看见一个玄色的身影离去,她下意识想向主子问好,但那人走得太快。
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此处正是稂柯较繁华的街道,江应渚寻了个暗处将面具扣在脸上,四下无人,才放心的走出去。
她走的急,天气热,身边的人动作迟缓,又是人多的北街,人一多,摩肩接踵,炎热的粘稠的汗就会沾到身上。她有些不舒服的想着,还是加快了脚步,身边一个男人猛地撞过来,力度很大,她被撞得向后退了几步。
【啊…】一声痛呼,男人这才察觉自己的错失,急忙道了声歉,消失在人潮。
北街的尽头就是天尚阁,她不免加快了脚速。到了门口,招待的人也带着同样的面具,但不同的是面具的颜色和样式都不一样。
那看门的人的面具上样式赫然是【执杖鬼】式,可怖的样子,红色的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见着江应渚,缓声问:【小主找谁?】
【我约了人的,你尽管领我去便是。】
那红色面具下的眼睛一眯,细细打量了几下她带的面具,便也是向后撤开一步,恭恭敬敬地领她进去。
天尚阁很高,并不是指在地面上的区域高,而是地底很深。往者不知道天尚阁有几层,但【判官】同她说过这地底,算是有十八区,不算做十八层。每一区不仅仅只是一层的高度,但这十八区,正巧对应的是十八层地狱。
地面之上与往常的歌舞馆子一样的。
下不了地底的人带的面具大相径庭,无非是颜色有区别,这就显得江应渚的面具突兀些。那执杖鬼引她进来,便作势请她自便,一个转身离去了。
阁内昏昏暗暗,九根厚重的梁柱上挂着如鬼火般摇曳着的灯,低沉的人们细小的声音窃窃地响,令人发昏的熏香萦绕着。
除了小僮端菜倒茶,锅碗轻碰,脚步噔噔,以及戏子轻吟,琵琶暗鸣的声音,倒是显得颇为安静。
进入期间,就能看到向上仰视,能一眼看到阁顶,镶嵌着琉璃,五光十色,炫彩的光芒却在昏暗的环境下发着幽幽诡异的光。左手、右手边分别就是楼梯,向上走是供人玩耍的,但还是昏昏的,少数的光点也转瞬即逝。
端菜的小僮带的是【马面】式的面具,享乐的喝醉酒摇摇摆摆的人大多带的【大势鬼】式的面具。
自己的面具是为【痴鬼】式的,颜色是为一半银,一半红的奇怪混色。
在底下站了一会,不多时,一个带着【白无常】面具的人走过来:【贵客久等了。】
说着就引她离开了主堂,不知道打开了哪儿的门,拉她进了一条黑色的长长的甬道,一直走了好一会,才重新见到光亮。
【贵客见谅,您知道的。我们这处比较特殊
白无常性子柔和,说话很温,往日都是黑无常领,要不近人情些。
待到了下头,就又出现了一长廊,不同的是这处长廊周边都是一扇扇的门,是一个个的房间。白无常嘱托:【左手边第五间门就行了。】
她按照那人的话打开门,就见到熟悉的人已经到了,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用手捏着燃着的烛芯,见到来人,依旧是疲软的瘫坐在案上。
那带着【食法鬼】式的面具,颜色为紫。
【求见我之事,我是已知了。】淡淡的女声透过面具传来,江应渚规矩的坐下,紫面具就牵过她的手,将玄色的衣袍挽上去,看了看黑色的刺青。
【蔓延了啊。】
【当是,我清晰的感觉她在蚕食我的意志,似乎想要占据我的身体……有时情潮来的太快,根本来不及压制。】
【她得到太多,就难以餍足。】
说着紫面具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以及一根细长的东西。拧开灌入这细长东西中空的部分,拉过她的左手,朝着空白的小臂上就刺去。
细细密密的针伴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齐扎入皮肤中,略有些疼,但被占身时间久,连痛觉都下降,江应渚倒是不甚在意,一炷香的时间完后,左小臂上清晰的浮现了一个红色的“马身人面,虎文鸟翼”的奇兽形象。
紫面具淡淡开口:【此为英招,我用我的血替你纹的。英招心怀天下,征伐邪兽,性情温和,算是能护你一时。】
【再不行,你就再来找我吧。】
【麻烦了,您助我多次。可知名号?日后也好侍奉
紫面具平静的眸子抬了抬,托着下巴,冷冷回:【不必知,我师承东方朔,唤我裘隽便可。与你一般,只不过是活的久的凡人罢了。若实在感激,侍奉我师傅便可了。】
紫面具女人的手指掐灭了烛焰,顿时整个屋子都黑了下来,门适时的响起,外头刚才的【白无常】敲敲门:【贵客,该走了。】
起身从黑暗中出来,出门,白无常一直送到天尚阁外,客客气气地道了声好,也离开了。
右臂上的纹身还有些疼,皮肤鼓鼓的像是要涨开。
外头比里面亮太多,休整一下,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衣袍快速的换了一下,摘下面具放在里衫就又一次进入人潮。
天尚阁地上四层。
房间内室点的蜡烛并不算暗,起码面前人眼角的痣看的人一清二楚,一直联络却也只能知道这人是个女子。
红面具【俎鬼】式男人和白面具【食气鬼】式女人对坐与案旁,女人掏出一个小匣子放在案上:【时不我待,你觉得他可是要出手了?】
【动向明确,皇上是早积蓄着力的。】
【那怎么堂堂大理寺卿派江南旭来掌手这案件?】
【他林辰已是要反的。只不过是看看这后生跟谁站一道罢了。看看他明不明智就是,不过二子还是略略欠了些……是不足为惧的。】
【何出此言?】
【御史台已是被明明的渗透透了的。他引以为傲的筹码是要变成压垮他的稻草了。你给我的药很好。他的祖父,大概是撑不过这个夏了。】
【那我们不必管了。这药磨成粉,少下点剂量,你应该是明晰的。】
【自然会拖到那时候。对了,南街的灵府下是藏着许多禁军的。你也要小心些,别暴露了。】
红面具的男人说完会就咯咯咯地笑起来,然后捏起酒杯,揭开些许面具,爽朗的喝下一大口。
白面具女人笑着用涂着蔻丹的手指摸了摸玉润手感酒具的边沿,露出同样诡异的微笑。
【怡红院已经是被查了。我想老皇帝是不会放任这群子嗣在自己手底下这么猖狂。很多事情,我移交到恰柳了,很多怡红的眼睛也被抹掉了。其他的事宜,会有人来找你汇合安排。】
【在下告辞了。】
红面具男人起身伸了个懒腰,从四楼飞下,冲出阁中,最后一跃轻功飞上房檐,顺手掏出一个飞镖掷去。远处躲在暗处的人痛呼一声,喉间吐出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