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银郗是在垃圾场醒来的。
      废弃物和破碎的金属残骸交错堆叠,高耸的锈色山丘几乎要穿透云顶。
      电子废料、锈蚀的机械零件、破损的塑料和腐烂的有机物混杂在一起,散发出难以忍受的恶臭。
      头部传来剧痛,腿脚也有些僵硬,银郗一双桃花眼下垂,支着腿就坐在一块凹陷的铁皮上,她试图从兜里掏烟,手却颤得厉害,被抽空力气一般,许久才叼进嘴里。
      “啪
      旧式打火机轻轻一击,火石划过,赤色小苗骤然升起,光燃起的一刻,也映出她瘦到发尖的脸庞。
      被饥饿折磨了三天,口袋里除了这一包卷烟早已空无一物,走投无路之际,她将自己卖给了街角那家无名小店,成了人体实验的对象。
      本以为不过是抽些血的事,直至被注射麻药、瘫在手术台上时银郗才觉察出一丝不对。再醒来,她已经被当作废弃物丢在了垃圾场。
      烟雾在周围缓缓升起,与空气中的腐朽气息纠缠,在月影城三年,这气味好像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瞳底如陷了一片死寂,她看着远方有些怔愣——
      地上阴暗潮湿,远处破旧霓虹灯摇曳不定,月影城不见光,厚重的灰雾常年笼罩着天空,阳光难以穿透,整片区域都是一潭死水。
      可再往前几百公里,就是塞弥尔,摩天大楼高耸入云,如森林般密集,整日供能的人造天穹分出了黑夜和白昼,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午夜的梦魇。
      回不去也好,她也不想再见到那人。
      白雾缕缕盘绕上升,纠缠在她周身,又渐渐散去。
      一旁地上不知道谁扔了的旧外套,最后一抹烟融在空中,银郗顺手捡起裹在身上,月影城的天幕好像摇摇欲坠,拉着她坠入昏芒暗道,甚至没有歧途,只剩一条
      房间昏暗,水声淅淅沥沥。
      墙壁上挂着的破旧塑料帘子在零碎的灯光下闪着微光,水珠不时从帘子的边缘滴落,打在地上,溅起一片细小水花。
      不到三十平方的空间里没有窗户,淋浴间和厕所都是被人手动隔出,一团团白雾蒸汽从帘子后氤氲而上,又被困在房里无处散去。
      银郗站在简陋的淋浴下,水流从锈迹斑斑的喷头中流出,乌黑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水滴顺着她的额头、鼻尖滑落,沿着脖子和肩膀蜿蜒而下。
      水珠凝在浓密长睫上,银郗垂眼细瞧着自己赤裸的身体。
      常年不见光,她一身皮肤白到几乎透明,晕着水汽透出淡粉,饿了太久,腰肢已经不能称为纤细,反而凹陷得过分,甚至连突出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原本的身材还算匀称,现在只剩一对圆润的乳儿挂在那,显得有些诡异。
      曾经明艳的眉眼被暗不见光的城染了几分死气,她低头看着细水从胸前滑过,忽地就想起了银郴的那句话——
      “生来下贱的东西,只能活在男人胯下”
      毫无温度的进入,抑不住的哭吟声,鼻腔里散不去的涩苦迷药味,混杂一团。
      思绪好像沉去了潭底,不断被浮起又按下的情绪拉扯,分明踩在地上的脚又好像没有落在原处,像是回到了那一晚,什么也看不清、听不到。
      天花板上的裂缝间偶尔会滴下几滴水,混合着墙壁上的污渍,形成了几道明显的水痕。角落里的柜子已经变形,木板上爬满了霉斑。
      不远处的床铺上堆着几件破旧的衣物,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水珠凝结而下,银郗眼睫一颤,深吸一口气,转眸看向了丢在一旁地上的宽大外套。
      蒸汽弥漫在空气中,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覆了雾,模糊不清,可银郗的思绪却开始逐渐清晰,慢慢凝聚成型。逐渐清晰,凝固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