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库 > 鲜网浓情 > 知願無違 > 1-1
因為全損被清除了記憶,洛羽生不知近來發生了什麼不安生的事情,也不知道那無鏡是個什麼人物。
但他知道自己是極其、缺乏、耐心的那類人。
走遍棺材鋪附近的大街小巷後,他的耐心便也隨記憶流失了。
這一路跟著伽華,他都是充當那個懶得開口的鎮場子人物。
那張臉本就極具侵略性,此刻更是不爽中帶點風雨欲來的陰沉。
有他陪在身邊,路人都望而卻步,也難怪伽華拉生意次次失敗。
伽華問不到消息,拉不到客買棺材,這個鎮場子的也就倦了。
伽華笑著聳了聳肩“逸哥哥,怎麼別人見了你就怕呢,我說什麼都不聽。”“你知不知道方才一位奶奶拉著我說,別靠你近了,你身上怨氣重,還有方才一個小娃娃,看著你就哭了。”
“這種胡扯你也聽?下次再遇見鞭子伺候。”
他乖乖應和“好,鞭子伺候。”“不過我也好好奇,逸哥哥你究竟屬於哪一元中人?”“若是中元的凡人,倒也不至於…”
伽華對上洛羽生一記審視的眼刀,將正準備說出的"這麼人見人怕"咽回腹中,換了句話。
“倒也不至於有這般姿色吧!若哥哥以樣貌居四位,也鮮有人敢稱個一二三了。”
“我沒事為什麼要稱第四位?”
聽伽華說了幾句,見他越發沒邊了,洛羽生才做了個停的手勢。
“吹夠了沒?夠了就閉嘴。”“走這一趟就行了。那老板的良心是黑的,見你好欺負,妄想你一直給他吆喝拉生意,臉大賽過天了。”
伽華連連點頭“距離逸哥哥醒已經幾個時辰了,現在有沒有記起來一點自己的身份?”
洛羽生瞪了他一眼,這答非所問的,到底有沒有好好聽自己說話。
“有完沒完,你還問?我記得個什麼身份。我的意思是,哪怕我倆真是個最不起眼的小平民…”“也還沒到對別人言聽計從的地步。”
像是想到了什麼,洛羽生忽地止步。
他轉身對上伽華的臉,摸摸下巴開始上下掃視這個略微帶點暴力的小朋友。
“我看你模樣上等,長得細皮嫩肉的。”“會用鞭子,身手看似也還可以。”洛羽生捏了捏他的手臂“不錯,個子好像比我高一點,長得還挺結實。”“吃得苦嗎?”
“吃…吃得,怎麼了哥哥。”
“沒什麼,我在為我們的未來做打算。”
他瞪大了眼“我們的未來?”“逸哥哥,你說我們的未來…”
洛羽生打了個響指,及時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
“收聲。”“我在想,實在拉不到客人,我們是沒錢賠八十個棺材。但把你押在棺材鋪裡替他做事也不是不可以。”
伽華聽聞趕緊撥開了洛羽生放在自己身上的手,驚恐的後退兩步,隔了一會兒又快速跑到他的身邊。
他拉住他的袖子“我不要。”
洛羽生扯開袖子“你自己揮了八鞭,我指使的?”
“你陪我我就願意,你丟下我不可以。”他皺眉道“全損之人還未恢復前應當綁在一起,逸哥哥方才那種想法…”他一字一頓道“還是…不要有的好。”
伽華的話匣子堵不上,洛羽生就頭疼的想要發作,不料肩膀忽地被誰人一碰。
這撞擊的力道還有些大,洛羽生耐著性子望過去,見四周的人流都正朝著某處趕去。
他這才發現兩人來到了街道十字路口正中央。
許多人齊聚到不遠處的一個廟前,還有不斷奔向此廟的人。
伽華拽了拽他的衣角“逸哥哥,我們去看看。”
方才一直在自顧自委屈的伽華忽地打住了。
不知是想跳轉剛剛的話題還是怎麼的,拉著洛羽生便朝人群的方向走。
洛羽生看著他眼底綴了點期待,一時也沒說出什麼拒絕的話。
他跟著伽華剛行出了一步,右腿部便傳來了細細密密的疼,他壓下痛感沒放在心上,繼續走了
此廟有名,為「眾神廟」。
今日盛京百姓聚此,是為了一件事——「請神」。
伽華附在洛羽生耳邊“我知道請神。”“這一發壞事,就需要請神或者請邪來求幫助。”“請神,顧名思義就是找上元生門的仙尊們。”“請邪,便是找下元死門之輩。但中元人界的百姓一般都是請神比較多。”
“為什麼不請邪?”
“難請吧,邪通常是不會來的。”
有點意思。
洛羽生站著聽了一會談論,這才發覺他們請神的壞事與那棺材鋪老板說的是同一件。
上元生門的神君「無鏡」驚墨無端開啟了一場殺戮——取了一人性命。
一殺引來了千殺,最近這城裡動亂的很,常常會遇到來劫命的人。
死傷者不斷增加,難怪棺材鋪生意暴漲。
民眾拼命搖著簽“我可是把家裡所有的香火都押出來了,這次一定要請到一個好神君來助我們平亂阿。”
“去年北城求到財神爺庇護,這一年都平地生財。”
“我們不求大富大貴,但求一生無災無禍,求傷及我們的壞人罪有應得。”
眾人都輕念著自己的願望,將它們押於手中的香火紅燭,跟著祈願寄給將要來臨的神仙。
洛羽生好奇的看著,一直到眾人選出了個領頭之人,握著一炷香來到了台臺中的祭壇前。
他默念了幾句洛羽生聽不懂得話語,行了幾個禮,俯身畢恭畢敬將香插進鼎中沙。
登時金光乍現,高鼎上竟然緩慢顯現出了一道道小字。
洛羽生細細辨認,那些金色小字約莫是一系列神君之名。
它不斷切換跳躍,每一跳便揪著眾人的心更緊一些。
小字輪轉了幾回合,最終高空只顯現了一串相同的名字——霽月
人群瞬間哄鬧起來。
洛羽生有些詫異…霽月,這是名字吧?
方才那些金字都是某某神君,只有這眼前停留的霽月為二字大名…這也過於突出。
伽華笑了笑“居然是他。”
“你知道這位?”
“知道,這位神君大名鼎鼎,他可是個屠榜者。”
“什麼榜?”
“三元上下有一榜,名人嫌狗厭榜。這榜記著三元之中最討厭、最令人憎惡的人、鬼和神。”“方才抽到的這位呢,位居榜首多年。“
那這豈不是…花重金請了個討厭鬼神君過來?
果不其然,人群在一致的震驚中炸開了鍋,其語氣多為憤怒、失望、抓狂。
民眾摔下手中香“這次是什麼手氣!請無塵來壓制無鏡豈不是助紂為虐嗎!他們是同門阿!”
無塵?是霽月的神號?
“好巧不巧,仙之人兮列如麻,這萬里挑一的可能,也請到了霉神。”
有的民眾哭出了聲“可憐我累積了小半年的香火,我寧可供奉死門之邪也不願意浪費給這霽月阿…是天要亡我。”
“我本以為他已經被剝奪神籍,這樣品性的人還能做神君?沒想到留著他禍害人世。”
洛羽生瞬間更好奇了。這位沒有神君稱號的神君,怎麼做到穩坐討厭鬼第一這麼久的?
他什麼品性?為什麼被戲稱霉神?
二人默契的對視了一眼,一同擠入了面前的人群之中,加入了民眾的談話。
洛羽生聽了一會,見這些人都是在抱怨抽到霽月這位神君,要麼就是在可惜白白耗費了香火。
半天都沒有等到他想要的談論。
洛羽生忍不住插嘴“各位,打斷一下,我是新來的,問一句,這神君怎麼個不好了?”
此話一出,大家皆是被噎住了般靜默了好一陣子。
洛羽生就在這你看我我看你的氛圍中等待著回答。
一個人打斷沉默,道“要是覺得一個人不好那還有理由嗎?那人嫌狗厭榜上的霽月二字清清楚楚,誰還冤枉了他不成?”
“那他總得幹了點什麼人嫌狗厭的事吧?不然你這榜說服力欠佳呢。”
“你這新來的是在質疑我們榜的可信度嗎?你這般向著那人說話,身份著實有些可疑阿。”
“瞧瞧,你說的話有無半點道理?”
“那霽月與無鏡乃一脈同門,無鏡自己都拯救不了自己,多來個同門真的能平亂?”“他的名聲令人深惡痛絕,常人只想避開這霉神,更別談求他供奉他了。”“今日抽到他,你說他是來做幫兇的我們都還多信幾分
洛羽生很快被淹沒在了這堆人的話語裡。
雖然他還是覺得荒唐。真正痛恨一個人,理應是對他曾作的惡刊心刻骨,恰逢時機不用想便能一一指著痛罵出來。
就這般把霽月二字高高地定在那人嫌狗厭榜首位,草率地進行了對他的聲討,虧這幫人還深覺正義。
洛羽生當真懷疑他們曾被霽月的某位仇家洗腦過
“他阿…弒徒、叛主、背信棄義、無故殺生。不知這些,算不算得上人嫌狗厭?”
圍攏在在一起的人群自覺散開,給來者讓開了一條小道。
“這位小公子既然發問,怎麼能無人回答呢,太失禮,太失禮了呀。”
民眾們竊竊私語道“這是「獨墟門」之人,怎麼親自來了…”
一人竊竊私語“拿著扇子那個,就是盛京內建立各種榜的榜主。”
洛羽生兩隻耳朵聽的清清楚楚,想必這位和自己說話的就是那位建立人嫌狗厭榜的人了。
“活在世上,要隨時把自己置身是非之外,把自己從任何事中摘得乾乾淨淨的。”他搖了搖扇子“像霽月這等人物,不要多問,不要多為之辯解是了,懂嗎。”
“憑什麼?”
他笑了笑“不要多問。”
“逸哥哥,我們遇到獨墟門之人了。”
“知道了,怎麼,你這時還不忘本命想要給他推薦幾個棺材?”
“逸哥哥好生幽默。我只是覺得,他們不輕易露面,露面便有大事。”
“今日宣某人前來盛京,是托我獨墟門門主之意…”“助大家平息上元生門無鏡神君殺害無辜,並因此舉挑起盛京民眾一系列濫殺行為之事。”
“不好意思,我新來的問題多。方才不是請了神來解決這事?怎麼還需要旁人插手?”
“小公子,同門對同門,多半是會放水的呀…這麼淺顯易懂的道理還要我說嗎。”“再說了,我獨墟門可不是旁人,民眾有難,我們理應出手相助,有神君來了又如何?”“多人聯手,事成輕巧呀。”“話說回來,除去我獨墟門,其他「四護」也已在路上了,對於此事,大家莫要慌張才是。”
宣行之搖搖扇子,露出他的招牌安慰笑容。
“本想在大家請神請邪之前趕來盛京的…還是慢了霽月神君一步。”
說到霽月神君四字時,洛羽生覺得那人的視線輕飄飄地掠過了自己。
他對著伽華道“四護是什麼?”
“加上獨墟門,是「五護」才對,有三門二宮。都是為保護中元人界而存在的。”“其實跟請神請邪一個道理,這方有難他們便來。”“只是個別「護」的架子比「邪」還大,難請。”“所以眼下這次五護齊聚…可真是非常難得了。”
“三門二宮,聽起來很氣派的樣子,說來聽聽?”
“三門之中獨墟門算老大,除此之外還有個「平焰門」。”“二宮則是「任清宮」與「異木宮」,後者比較特殊,全是女門生。”
“怎麼還漏了一門萬金門」嘛…那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裡邊人如其名,錢多,只接重金懸賞的要求。”
“萬金門?這個名字我喜歡,說不定我便是萬金門一員。”
“不可能啦逸哥哥,你跟我一樣都還不起棺材鋪老板的錢呢。”“萬金門最窮的人每日的零花錢可是夠敲八百個棺材了
“收到萬金門的傳音了,羅盤指引無鏡的氣息就在百米開外,正朝我們趕來。”
分明是緊急之事,宣行之卻慢條斯理,絲毫不慌。
眾人都面露驚色,憂聲響起一片,而此時宣行之又開了第二次口。
“很不巧,傳音是在不久前傳來的。所以現在,那氣息可能就在附近了。”
聽到這裡,眾人皆一陣驚呼,心神惶惶。
他們群聚而站,四下張望,緊張地留神著周圍的響動。
生怕一個不注意,驚墨便會突然出現,取走自己的性命。
洛羽生無心聽這種廢話,因為他剛才感覺側臉與脖頸之處有些刺痛,像火灼燒般難忍。
他蹙眉道“怎麼回事。”
伽華見狀一把將他拉到角落,輕聲開口“逸哥哥,你快把你的脖子遮住。”“…算了。”
伽華沒等待洛羽生回應,便一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用寬大的衣袖將他露出來的臉與脖子遮擋的嚴嚴實實。
場面一度混亂,也沒人注意到他二人的小動作。
洛羽生莫名其妙被一男人摟,正欲發作,耳邊就傳來了伽華頗為焦慮又帶了點關切的低聲。
“你生了罰咒,是上元者與下元者來到中元,對中元人類造成一定損失的懲罰。”“上元下元者一般不會來中元,這咒會顯示你的身份,所以還是先遮住。”“原來逸哥哥是上元或者下元的人…”
洛羽生也想說,原來自己是上元生門或者下元死門之人。
但是這罰咒…難道是對破壞那八十個棺材的懲罰?
這哪兒跟哪兒,又不是他揮的鞭子,伽華怎麼沒事?
…洛羽生服了。
就在此時,眾人頭頂忽生一法陣,暗色的波如浪潮般從高處向四周擴散開來。
明眼人都可知,以宣行之為首的獨墟門在給求神的群眾佈下結界,用來防止外來侵襲。
上元下元者命令不得擅自進入中元。
這結界內中元人多,二來不知這結界多久才收。
留在這狹小的空間內,洛羽生的罰咒很難不被注意到,若被發現身份後強行破壞結界定會亂上加亂。
結界之外不如界內安全,但留在界內又會有後患…
洛羽生皺眉,陷入沉思。
伽華看著洛羽生“獨墟門在布結界了,我們…”
洛羽生打了個響指“老規矩,收聲。”
沒時間猶豫了,結界快要布完了。
洛羽生從伽華懷裡掙出去,見著結界以迅疾的速度擴散,眼看著它就快要籠罩地面,在它與地面交界的最後一刻跨出——
“逸哥哥你
伽華反應過來趕緊想跟著他的動作追過去,奈何眼前被結界擋的嚴嚴實實,根本就無法穿出去。
他看了伽華一眼,隨後去找了隱蔽之地躲了起來
有聲音。
結界剛布下不久,天色驟暗。
四面妖風陣陣襲來,刮的洛羽生衣袍紛飛,他閃身避於一角落。
在這團遮天的濃重烏雲之下,數十位樣貌相同的女子結群從天而降,嗚咽著向四周發起了攻擊。
宣行之後退幾步,面色凝重
竟然是人傀!
方才得知無鏡的氣息在附近,本以為會擒到他本尊…怎麼會如此…
這東西不是絕世多年了,怎麼又被創造出來了…
宣行之咬牙道“獨墟門聽我號令,鞏固好結界,護好結界內百姓!”“人傀凶險,注意閃避,莫要受傷!”
人傀的速度是不可觀的快,絕非尋常中元人可持有。
每每移動便伴隨著淒厲的吟唱,整個結界之外像是唱起了死亡的哀樂。
這像冤魂又像鬼、鬼哭狼嚎胡亂竄的東西是什麼?
洛羽生在暗處留了雙眼睛觀察著這外界情況。
而宣行之等人也是此時才發現了不對勁——
羅盤可指引指定人的氣息,而方才羅盤所指引的並非無鏡本人的氣息…
而是帶有無鏡氣息的這些「人傀」。
可他發現得太晚。
且獨墟門的絕技乃保護之術,必要時刻只能做盾,讓它做劍去打去殺屬實是不太實際之事。
對付幾個人傀,獨墟門開不同結界來防是可以,但如果是其他四護不到來,這場對抗便只能無休無止地防下去
洛羽生縱觀了全局,收回了眼,將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他探了一把靈脈,感覺到自己靈力尚足,打算調用靈力強行將自己的罰咒壓制下去。
他意識到此舉可能有些危險“應當不會有什麼更嚴重的懲罰吧。”
他沒多加猶豫,一邊將靈力悉數轉移去脖頸處,一邊咬牙忍著罰咒帶給自己的痛。
他這人五識都非常靈敏,察覺到背後有逐漸逼近的響動,心裡便迅速生成了個答案。
估計是有人傀發現了自己。
洛羽生邊壓制罰咒邊打算分神去滅幾個人傀…
也算是幫了把又廢物又手無縛雞之力(他自認為)的獨墟門生解決敵人。
他感覺著周遭的變化,掐算估摸著人傀離自己還有一步之遙時猛然轉身。
洛羽生轉頭剛見到身後突來的一人傀…
正要運行靈力,它卻突然被一「箭陣」猝不及防穿透——
洛羽生看著那人傀從眼前倒下去,像被抽了氣的皮囊般扁了,化為一團泥巴。
但他無心糾結這人傀來歷,因為那箭陣讓他生出了一種熟悉之感,他下意識向上空望去——
箭雨從頭頂穿梭而過,每支箭飛過,其軌跡都會化作一道銀線。
道道銀線交織成網,其蔓延之迅速不比人傀的移動慢,反倒是快到追上後者,並將後者團團包圍。
而箭雨盡頭,箭陣發起者已將手中弓化為虛幻,隱去型態。
“雲驚,收。”
箭過成線,銀線勾陣,一聲令下,百線齊收——
人傀像落入蛛網的飛蛾,被迅速靠攏的根根銀線穿透身體。
“冤阿,冤阿,冤阿…哈哈哈哈…”“怨阿
登時刺耳的哀嚎不止,帶有極強怨氣的黑氣瘋狂逃竄。
洛羽生見著那堆被纏繞在一起的人傀彼此嘶吼,下一瞬又即刻化為團團泥。
地起接天的銀線在嗚咽聲中漸漸隱去。
簡直是一招制敵,圍剿這群人傀,不過是片刻的功夫。
洛羽生被剛才眨眼般的出招給驚到。
圍剿數十隻人傀,只是動了動弓箭,催生了一箭陣,輕鬆得就如無心路過順便踩死了十隻螞蟻。
洛羽生想仔細辨認一下那持弓人,沒想到他方才所處的位置已然無了人影。
不過方才聽到他說話了…雲驚…雲驚
人傀來勢洶洶,也被一箭陣終結。
四周層層的雲霧也跟著散開。
傳音:「羅盤所指,無鏡的氣息已全然消散,方才發生了什麼?」「四護都在路上了,我們會盡快與獨墟門會合的。」「一切當心。」
“收到。”
宣行之斷了傳音,看了一眼一片混亂的廟前,確保了再無危險發生,這才將給眾人布下的結界收回。
“一箭透心,三箭布陣,五箭清剿。”“不愧是雲驚弓。”
結界一開,界內的人們都一窩蜂地湧出,撒氣似的踩了幾腳那地上的泥巴。
有撒氣的,自然也有客氣感謝的。
倒是感謝的不是最後一招橫掃勁敵、大費周章請來的神霽月。
而是及時開了個結界護著他們的獨墟門。
宣行之被圍住,收到的感謝之詞多到聽得耳朵生疼,他在回應間隙看了一眼遠處的祭壇。
洛羽生隨著宣行之的視線看過去,見那祭壇的高台之上多了個人影。
是霽月。
祭壇周圍獨他一人,廟前的人成群結隊。
請神,乃眾人齊心祈願,供奉足夠多的香火才能讓一位神君心甘情願地從生門來到中元。
本該承載著大家所有的期望,享受著萬眾的矚目與愛戴的那個神,此時背離了一切熱鬧。
也不過片刻後,人群便都遠去了,都圍著獨墟門離開了。
歡聲笑語與恭迎尊敬隨著宣行之遠走,徒剩眾神廟祭壇稀稀落落的一地寂寥。
霽月充耳不聞地站著,平靜地望著那炷尚未燃完的香火。
他面色不變,畢竟是榜上有名之人,人見即厭之,像是獨處慣了,又像是脫離熱鬧久了,看上去彷彿只是有些許失神而已。
洛羽生壓制下罰咒,從暗處走出,方才人傀倒在自己面前的看場景還歷歷在目。
他在不遠處看著那抹與人群格格不入又有些扎眼的白影,對方過於吸引人的視線,導致自己一時也忘了挪開腳步。
不遠處,有一個小孩子艱難地爬上了霽月所在的階梯,肉手扯了扯他的白袍,那人沒理。
小孩再度抱上了他的大腿,霽月這才回過神,不變的眼底像被猛然擲入了石子,勾帶起層層碧波。
他垂頭看著那個小傢伙,四目相對,洛羽生不禁覺得那遠方的二人有些滑稽。
“仙師哥哥,我…有一物贈你。”
霽月挑了挑眉,他素來沒對付過這種小孩子,遇見此番情形頗有些意外,又竭力壓下了眼中的那點好奇與驚喜。
小孩子鬆開手,方才抱的太大力,導致這位神君衣服的下擺有些皺。
他懊惱又小心翼翼地用手將那些極其不匹配神君的褶皺牽得平展。
“沒關係。”
霽月看出了他的意圖,念了個咒,衣服便恢復了一絲不苟。
小孩子歡喜地笑了,從自己掛在腰間的小袋子中取出了三根香。
“我想供奉仙師哥哥,可以嗎?”“可我只有三根香,足夠嗎?”“仙師哥哥方才真厲害,我日後想為哥哥建好多好多行宮廟宇,燒永遠不熄的香火…”
霽月被他的真摯衝撞得有些啞然,望著他手中的香,那是…自己一直想要得到之物。
上元之人自恃清高,下中元地界是非常罕見之事,除非是中元者向上元請求幫助,便是所謂的請神。
而霽月便是那個罕見之最,因為他已經到了自主下界的地步。
方才的請神,是他自願來的。
這一想便知道為什麼。
上元的神仙靠中元老百姓的信奉而存在,若是有一天,人們不再供奉某個神仙甚至將他遺忘,那位神仙也是要消失的。
眼下,霽月固然已經沒有多少信奉者,自然主動下界來自力更生討信奉了。
這孩子的香,便是他急切需要的。
“仙師哥哥,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沒什麼,我方才在想事情。”
“想事情?”
“嗯,你方才對我說的話,我以前好像也聽誰說過。”
“哦,那個人做到了嗎?”
“做到了,可是不重要了。”
小孩子不解的望向他。
“那我也會做到的,不過是行宮廟宇和燃不盡的香火而已。”
霽月笑了笑,為他不涉世事的天真,總以為萬事皆有可能。
“仙師哥哥先收下我的三根香,這就是我們的約定了!”
“好,多謝…”
多謝二字還沒說出口,小孩子手裡的三根香便被一隻手飛速奪了過去。
一女子匆忙抱起孩子,連忙將香收入了自己懷中,生怕下一秒便會被霽月拿過去一樣。
“這位仙師,小孩子不懂事,胡鬧玩的…不要當真,還請您多多見諒。”
…不要當真?
霽月靜默地盯了她不安的神色片刻,收回了僵滯於空中,準備去取那三根香的手。
“娘,我不,我就是
女子摀住小孩的嘴“你住嘴,跟娘趕緊走,誰讓你胡亂跑來這裡的?!”她抬眼慌亂看了一眼霽月“仙師,我們就先離開了,打擾您了…”
還沒待霽月回答,女子就強行拽著小孩子下樓梯離開。
小孩子的哭鬧漸漸遠了,倒也是個倔強的人,屁股挨了娘幾個巴掌,還要沖著霽月站立的方向說著什麼"我會給你修行宮的"。
霽月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掀起的波瀾早已重歸平靜。
洛羽生彷彿無意間看了一場戲,此刻正是回味無窮之時。
這天大地大,那點米粒一般大小的人影看似真的非常孤寂。
他方才,肯定也短暫的開心過一瞬。
洛羽生探了探自己的靈脈,還好,還剩下一點。
他撿起一朵掉落在地上的花“…我該念什麼咒來著。”
這做了全損之人,腦子也不好使了。
“鬼神有性無命,草木有命無性,禽獸性少命多…”“不對。”“天靈靈,地靈靈,左南斗,右七星…”“…也不是這個。”“算了…移花接木,起!”
他將靈力注入掌中花,猛然將花推送而出。
花朵循著方才女子的蹤跡而去,洛羽生需要做的只是攤開手等待。
不一會,他的掌心便躺上了三根香,正是那小孩子之前要獻給霽月的香。
而方才送出去的花朵,已經幻化成了香的型態到了那女子手裡,維持三個時辰後恢復成花。
此乃移花接木,洛羽生捏著那三根香,將這招用的極其舒坦。
他將香掩入袖中,朝階梯而去
霽月聽到腳步聲,稍帶詫異的回過頭,見洛羽生款款拾級而上,雙目毫不避諱地直視著自己。
他停留在霽月跟前,道“這位仙師,我是新來的。”“請問該如何供奉一神君
“為何不說話?”
洛羽生抬袖將藏匿的三根香展示出來。
“該不會是嫌少吧?我現在只弄得到這三根。”
霽月掃過他手中的香“移花接木?”
他愣了半晌“阿,內行阿。”
“你不是這裡的人,我好似沒幫過你什麼。”
“所以呢?”
“怎能接受你的贈與。”
“我不是一板一眼之人,也不需要將幫和欠分得那麼清楚。”“這本來,也是那小孩想給你的香,我替他送你了,你覺得不合規矩?”
“對中元人使用幻術,好似本便不合規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替你將這香還回去吧。”
“三根香換一朵花,不值嗎?你怎麼能這麼辜負那位小朋友的心意阿。”
本來便不值,且非常不值,但洛羽生不是很講道理,他施的移花接木在自己的認知內都是等價交換。
洛羽生也不願意跟這個一板一眼口口聲聲規矩規矩的神君繼續交流,他只是隨心所欲做事,看他可憐,才順手幫了。
“這位仙師,你的小香爐呢?”“如果你執意不接受也罷,那小孩的香,我只好借去供奉供奉別的神了。”“像什麼送子神,姻緣神…比比皆是呢那孩子才多大?”
洛羽生下巴輕抬,面上是一副恣睢之態,連眼底都寫滿了你奈我何,卻又雙手舉著香,看上去很恭敬乖巧的模樣。
霽月見他盯著自己不語,也作罷。一揮袖將一個小香爐憑空變出。
這是每位神仙下界自備的收集香火供奉的香爐。
洛羽生見那爐子空空無香,上前一步將三支香齊齊插了進去。
“高香贈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