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郅叫醒了还在打盹的人,说他给老师讲了,这次就先让她走
葛勒蔓慢悠悠收拾好书包,和余郅并肩出了校门
与往常一样,门口停着一辆张扬的轿车在等待
不过还是有点不一样,以前的车,前面的标识,都是圆滑的小三角,里面两个
但这一次,虽说还是黑色,标识却成了圆圈里一个
葛勒蔓搞不懂这些,也不用管这些,跟着余郅上了车,坐到了后座
车内还是乌泱泱,清一色的黑
“司机”在打电话,余郅在等
这么大胆子
意识到这点,葛勒蔓从手机里抬起了头,往驾驶位打量过去
果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司机,而是刚刚打了照面那一位
驾驶位车窗大开着,行人纷纷,自行车铃叮叮当当
“这个技术研发不出来,想要二轮投资是肯定不行的,你现在这说法,就像摊子上卖水果的卖家跟买家说,我这桃子虽然没有成熟,但你先买回去,过段时间就熟了
听不大明白,但葛勒蔓“噗嗤”的笑出了声,清脆得将静谧刺破
余郅的眼神瞬间压力过来,似有似无间,前面也从后视镜里来了目光
她极力木了脸,低头从兜里将棒棒糖拿出来,荔枝味的,塞进唇中,掩饰
空间里只剩电话那头说话的声音,也不清晰,呜呜呜的,像电流
贺立没打断,还耐着性子应,“嗯,然后呢
他拨了车内空调的开关转扭,慢条斯理转着,调着,听着
车窗渐渐往上,车内唯一敞开的地方被合闭,贺立的手从控制按钮收回后,就像顺道一般,拿了隔板上那串流光溢彩的念珠
他皮肤很白,手背上有束束鼓起的青筋,在某一个端口张牙舞爪裂开分散,又被玉吸了些许戾气,诡异中和谐
八十一颗天然玉石,白润透亮,头珠为通身的翡翠,下面坠着同为玉石的葫芦状珠,牵连着细绳,一个结
珠子盘了两圈,挂在贺立左手手指,拇指一下下挑弄,清脆而微弱的摩擦碰撞声
语气淡淡的,“我明白了,那这项目,二轮的领投不会再是丰益
天人合一,心定气和,好像杀人也是一种鲲鹏乘风
电流声加重,电话那边的人好像激动了,极力挽求着什么
“知道了
贺立尾音拖落得轻佻
电话那头还在不停辩言,他手放下,挂断
余郅鲜少如此沉默寡言,但不难看出,刚才并不是他无心打扰才未开腔,而是,他根本不想在贺立面前多说任何
车子稳当的在马路行驶,里面静得,葛勒蔓都错觉能听到空调的风声
“要先去澜湾,帮你妈妈拿瓶酒。”贺立再开口,可是柔和多了,判若两人
余郅目不斜视看着窗外,“要先去霁瑕
“哪儿
“导航。”余郅一言难求
贺立没有立即开启行车导航,不喜也不怒,“你该早点说
“送我女朋友
葛勒蔓尽量忽视突然转到她身上来的话头
车子里的语音导航开启,目的地是霁瑕小区
算作高档区,余郅替她租的
葛勒蔓下车前,余郅给她递了一瓶冰镇的百世可乐,他放车上过了这么些时间,瓶身都还漫着萧冷的水雾
里面还结有冰块,冰得葛勒蔓手心像被针刺了一下,连换好几下左右手,才适应
“夏天就得喝这种。”余郅说
葛勒蔓倒无所谓,随口应几句就下了车
重新出发,这次没有导航
余郅望着驾驶坐的靠背许久,才皱了眉,像是很艰难挤出这句话,“你不是要去上海吗
贺立把着方向盘,将转向灯开起,右转入另一条道,“不去了,陪着她
这个她,两人都心知肚明
余郅宁可他称余雪儒为,“你妈妈
而不是带着一种家人默契的,亲近的,“她
少年还不会敛心事,摔了瓶子,噗通的响声昭示他的气急
贺立连一个眼神也未分过去,一样的车速,已经快到别野
余郅就是还烦他这般,无论自己宣泄或讽刺,他都永远波澜不惊,永远高风亮节
好像所有人都入戏,就他局外人
可恨
这是一个一百平米都没有的小屋子,朝西,盛夏的时候最受太阳光顾,仿佛打开门都还有余下的热浪,但家具全数精装,桌子椅子都是葛勒蔓不了解的牌子,看着就知不凡,连玄关的画作,也是好几人送来小心翼翼挂上的
余郅说,这画原是他屋里的,特意拿给她装饰装饰,价值好多个零
但葛勒蔓进屋就没瞧过这画
是从来没怎么注意过
她其实不大能欣赏什么艺术,去学表演,也是余郅拉着她去的,他说肯定不能让她只有个高中文凭就出去混日子
于是,复读的学校,找的艺术机构,都是他忙活,包括学费
而葛勒蔓,她不在意,所以任由他安排去了
怎么活不是活
活着就对了
就只一件事,她觉得这屋子好大,也好黑,躺床上的时候伸手不见五指,每一个夜晚都是魔鬼的瞳孔
她记得小时候,应该是小学吧,那时候她还有“家”,回去的路上会走过一条两边皆是石壁的长坡,有路灯立在一侧
于是她每次夜间走过,总是一下子被照亮,一下子又被浸黑,她反反复复,玩儿着这种孤独的游戏,好似光就是希望,经过黑暗后就会有
而现在,客厅里的灯全数被打开,盈满刺目的光,这样就有希望了吗
电话铃声像救人的佛陀
紫霞路有一家名叫rks”酒吧,这时打来电话的王净,就是这家酒吧的酒保
葛勒蔓一个人去那儿玩过好几次,慢慢与他熟络起来
王净次次像喜鹊rks一出新奇的活动,就赶紧叫她去
葛勒蔓很少拒绝,她虽然尝不来酒精的涩苦味,但她喜欢震耳欲聋的音乐在耳边炸开的感觉,就像仙境,就此与凡世划开界限了
“好,我现在就过去。”葛勒蔓的声音可不像什么忧愁的女子,她清清凉凉的笑意,雀跃着答那边的话
可能她忘得快,可能她不记事,也可能是只要有扫去空虚的手,她就会迫不及待抓住
只是看人家拼酒,有着氛围与音乐的怂恿,葛勒蔓也相当尽兴,欢呼着,尖叫着,也偶尔会有与旁人的耳鬓厮磨
酒吧调性不俗,很少有敢将治安抛诸脑后纠缠不清的人,但万中有一,这样的情况,今天还是被她遇到
几个高个子男生,全身潮牌,点着呛鼻的粗烟,围堵着她不放,洋酒,白酒,啤酒,混做一团,她蛮力去推这一群醉得不清的酒鬼
“小妹妹,今天玩儿得开心吗?”调笑着,看似不出格的关心,手脚却不干净
让人嫌恶,恐慌又惊愕,葛勒蔓被逼至角落,几个人宛若一座座险山,她挣脱不开
凌晨路边已经没有什么人影,葛勒蔓推搡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他
虽没有白天那么矜贵自持,但他站在那儿,就还是容易让人一眼望到
他看到了吗?他会帮她吗?这不过是他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就能搞定的事
男与女,就是这样的差距
“我这兄弟,他本来就是个搞理工科的,嘴笨不会说话,你还是担待担待呗?”林醒然好说歹说的拉着人劝,苦口婆心宛若圣母
他发小,搞互联网创业,好不容易拿到丰益的投资,算是有了起色,但今天下午就差哭着给他打电话,说惹到了贺立
还好林醒然和贺立在本科就是熟识,能替他说说好话
贺立右手还拿有未喝尽的福佳白,眼神在远处聚焦,“就是嘴笨,说的话才全是真材实料
林醒然是真仗义,还接着硬劝,嘴叭叭个不停
贺立也听着,他总是有耐心的
啤酒被车灯照得快金黄,抖抖瑟瑟坠出,贺立悉数咽下,眼神还瞧着远处
那朵小白花正受人欺负呢
看到了,但认出了
所以
他利落地将空酒瓶丢进垃圾桶,轻拍了下林醒然的肩,“走了
得了,又白说
林醒然趁着酒精想让贺立改变主意的计划,彻底泡汤
司机看到贺立走近,便赶紧下了车,绕到后座替他将车门打开
街边的色彩折射在逐渐上升的车窗上,隔绝贺立身上最后一丝烟火热气
因为贺立讨厌烟味,林醒然目送着他的车驶远后,才掏出一支烟点上
许多人都说贺立事业有成,婚姻圆满,但林醒然却觉得,这么些年,他变化挺大的,特别是他从美国回来后,就像是
菩提被剜去了心,再无众生情
林醒然叼着烟嘴转身,眼前的场景,让他激动得大步流星,皱着眉朝那边喊,“你们干嘛呢
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在他酒吧门口强抢民女,当他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