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冤家路窄,孟青戈后来也纳闷,明明自个儿走的是阳关大道,怎么就七拐八拐上了余绮的独木桥。
那天她早早处理完手头的事,还没出公司,就接到家里老人的电话,让她陪着去戏院听戏。
胡琴声起,唱的是粤剧经典戏目《凤阁恩仇未了情》。
女旦一登台,便博了个满堂彩。孟青戈祖籍广东,然而自小在北方长大,不怎么听得懂。
台上的女旦扮相雍容华美,身姿婀娜,唱腔珠圆玉润,纵使在孟青戈这个外行看来,也是叹为观止。
她默默拿出手机,搜索这出戏的信息,讲的是南宋郡主红鸾与番邦将领耶律君雄的爱情故事,一波三折,破镜重圆。台上两人正在依依惜别互诉衷情,孟青戈比对着文字,总算辨出些唱词。
柔肠寸断无由诉,笙歌醉梦闲,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地北与天南,爱郎情未冷,情未冷。
咿咿呀呀的声音,孟青戈听不太懂,却又忍不住听下去。
演出结束后,余绮正在妆台前卸妆,却见团长大驾光临:“承绮,有位戏迷要合影,你打点儿紧,别让老人家等久了。”
这年代还有闲情逸致来剧院听戏的,大都是讲究人。但能劳烦团长亲自来催她这正印花旦的,身份必然不同凡响。
余绮应着,利落地除着妆面。
早就曲终人散,戏院十分冷清。
孟青戈与老人低语间,余绮已身姿摇曳着到了面前,只见她欠欠身子:“实在不好意思,妆上的重,卸的时候比较麻烦,让您老久等了。”
老太太虽华发满头,却容光不衰,淡淡一笑,为余绮解围:“没关系,戏剧演员工作辛苦,可以理解嘛!”
余绮笑着与老人攀谈,时而目光与孟青戈交汇,神态颇为自然。
话别时已然夜深,老人执意要孟青戈送余绮回家。
目送着老人的车走远,两人才上车,路上,孟青戈故意找话题:“我看剧院挂的水牌,你叫余承绮?”
余绮轻声应着:“承是字辈排行。”
“呵,就跟德云社那种排辈似的?”
“没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转眼便到了小区门口。
“辛苦你送我回来,要不上去坐会儿?”
本是客套,不想孟青戈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可以!”
余绮错愕一瞬,无奈只得客气地招呼对方进电梯。
二十层的高楼上,夜里凭窗远眺,恰好俯瞰半城繁华。
进了门,孟青戈伫立窗边,打量着屋里的装饰,古朴浑然琴书消忧,罗帷掩映沉香袅袅,她不由感叹:“还真是别有天地非人间呐,你这小日子,过得倒是惬意!”
“吃得是传统艺术这碗饭,总得敬业些不是?”余绮笑着自厨房走出,手上是两只碗,“平常谢了幕,到家就犯饿,干我们这行又得保持身材,大晚上也不敢胡吃海喝,所以锅里常年煲着汤。顺便给你盛了一碗,尝尝吗?”
孟青戈犹豫着接了碗,余绮打趣她:“怎么,怕我下毒?”
她闻言噗嗤一笑:“要是别人,我还真得防着点儿!”
“那怎么到了我这儿,你就敢放心了?”
细火慢熬的银耳莲子羹,软糯可口,甜度适宜。孟青戈尝了两口,才抬眼:“你这样的女人,满肚子都是傲气,我猜你已经不稀罕争了,对吧?”
“也对,也不对。”余绮的眸光直勾勾打在孟青戈身上,让她刹那间浑身有些不自在,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反常。
“如果是其他女人,大喇喇地从我手里抢男人,不管她什么出身什么背景,我也非得较量较量!虽然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就一唱戏的,搁古代是下九流,可活到这岁数,我还没吃过亏呢!我最看不得谁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来我面前扬武扬威。”她不羁的眼神,仿佛一捧零零碎碎的火苗,只需轻轻一引,便会熊熊燃烧。
可下一秒,当盈盈眉眼落在孟青戈身上时,又怒火骤散温柔顿生:“看到你,我又不想争了,区区一个梁锦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青戈越听越诡异,好似心里的弦被人绷紧,又猛烈扣动,她连呼吸都急促起来。低头喝完那盅银耳羹,孟青戈看向余绮的目光复杂起来:“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啊?”
余绮忍俊不禁,云淡风轻道:“就当我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说着望一眼钟表,“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再晚了不安全。”
孟青戈默不作答,起身出门,摁下电梯那刻又蓦地回身,和余绮四目相逢,她声音陡然变冷:“我看以后咱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余绮失笑:“孟总说得对,我们这样的关系,见一次尴尬一次
说话间电梯到了,两人各自转身,并无一句告别粤剧是相对小众的曲种,以及,本文时间背景设定在10年前后,彼时粤剧的实际普及度更低。最后,这是小说不是纪实文学,不要太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