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张开半透明的软壳眼皮,抖了抖沾满沙砾的长尾,它在沙暴过后,重新回到了温度稍降的地表。一双黑漆漆的小眼睛转向几分钟前捕捉到人影的小丘,可惜,不论它视域如何开阔,刚刚的四个人类都已然消失在死寂的荒漠
人类鲜少踏足这片广袤的沙漠地带,高温、干旱和频繁的沙暴无一不致命
不远万里前来的四个人类,并非什么痴狂探险家,而是一个以盗贼为首的野心勃勃的佣兵团,他们一行11人来寻找传说中封印了神迹的地宫。雇主许诺的酬劳自是不用说,此外雇主只要一把名不见经传的古剑,在地宫找到的其余宝贝都尽可归他们所有。如此诱惑,哪怕刀山这些亡命徒都愿意闯一闯
被铺天盖地的流沙所吞噬,灼热的砂砾灌入鼻腔、耳道,自然扼杀人类就如人类玩弄蚂蚁,多渺小,多无力的存在啊。以为自己也将如之前同伴那样尸横荒野的女人从窒息中惊起,口鼻针扎的锐痛,让她猛烈干呕起来,试图吐出咽喉上下划拉着的沙子
“水,” 一个轻佻的男声在她不远处响起,随即一个触感是皮水袋子的东西碰上女人肩膀
这里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哪怕她熟悉那个声音和东西,也本能地用力擒住伸过来的手腕。“伯纳德,” 她嘶哑地低声叫道
男人闷哼一声,只听轻微的嚓晇声响,一柄火折子照亮了四周,乍然的亮光让她眩晕了一阵,再睁眼,佣兵团活下来的四人都在,伯纳德靠坐在一旁的石壁上,隐隐有暗红的血从拿着火折子的右手手臂渗出。其余两人则侧躺在一步之遥的地方,生死不明
女人确认了身份便松开他的手腕,但没有接水袋,一并扔了回去
伯纳德咧开嘴牵起一个不协调的笑,左眼的浅色长疤立时拧作一团,“我们到地宫了,莲,你看,” 他伸出拇指在石壁上揩了一下,灰扑扑的石壁便露出瓷白的一角,只有沙漠国最尊贵的人才能使用这种颜色作底
名叫莲的女子眯起眼睛,借着火光打量起这个狭长的石壁通道,与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前炙热的沙漠不同,这里阴寒得像掉进了冰窟,不知在地下多深。他们好像凭空出现在这里,四面石墙严丝合缝嵌在一起,没有任何出口。两旁的每一块石砖都绘有一幅小型壁画,尽管蒙尘,其间仍隐隐流转着金光
这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是传说中的地宫。莲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她咽了咽干涩的嗓子,故作冷静地说:“走。” 她撑着手中的长剑站起来,拍掉粘在麻布长袍上的脏污,又伸脚踢向还躺在地上的两人
“真是不可爱,都不兴奋一下吗?我们马上要成钱花不完的富翁了,” 伯纳德扁扁嘴,也拍了拍长袍慢慢悠悠地站起来,“你真要叫醒他们
莲白他一眼,当富翁的前提是有命回去,“活着还能当个垫背
余下两人醒转后,四人商量决定顺着长方的通道先向北走
“这地宫别是除了壁画没别的宝贝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伯纳德不耐烦地抛起手中的刀,用刀柄一下一下敲击着上方的石壁
“你不要对先灵不敬。” 一直低头默默走在前面充当向导的卡里姆回头,虬结的肌肉在他黑棕色的皮肤下似要崩出衣料,同样颜色的眼睛也迸发出警告的意味
伯纳德毫不在意地讥讽:“什么都不做一直走有什么用,再说,我再不敬也比你这明知先灵在此还来偷宝的罗尼人要好上几分。小心,先灵马上会来找你,哈哈哈哈哈哈
“外乡人
“都闭嘴!” 走在中间的魔法师奥菲打断他
可在火光下往前延伸数十米的空荡的走道,却没有一丝回响,声音仿佛被什么瞬间吸走
四人噤了声,立时停住脚步
“你用魔法扩散一下火把,” 莲指挥僵住的奥菲
奥菲点头,大声吟唱起旁人无法听到的咒语,深蓝色的【力】从血脉中流出,她翻手指向火把,魔力便如顺服玩宠,跳跃着与火光相融合,继而波环状向外扩散开,魔力加持的火光大盛,发出与奥菲魔力同源的蓝色光亮
下一秒普通火光下所见前面正常的石道,变成了赫然不见底的深渊,卡里姆一步之外竟是垂直向下的断口。卡里姆双腿一颤,往后摔倒在地,六尺五的虬髯大汉失神地念念叨叨着什么
莲轻笑一声,接过火把走到断口的边缘,火光微微摇曳,无法照见深渊。她从布囊中掏出一小铁球,让它从手中坠落。铁球消失在漆黑中,却始终没有听见回声,看来这里也是由魔法铺设的
不待莲细想,一粒粒纯白得神圣的光点从深渊中缓缓飘出
细碎的光斑,如同在海市蜃楼中跃动的蝴蝶,在虚空中辉映、交错,编织出一个绰绰然的人影。身穿罗尼神殿侍者的薄纱长袍,浮光跃金,衣袂无风却悬在空中,拖尾庄严而华美,宛如仙境中的幻影,让人不禁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祂
卡里姆神色仓惶,叩拜下去,“先……先灵在上
其他三人仍怔怔立在原地,看着祂的半透明的身体渐渐趋于稳定,流水的长发垂落至脚尖,重组的骨骼和经脉勾勒出一个有曲线的女体,但祂的长相始终被白光笼罩,不叫窥探
这便是神迹?伯纳德和莲都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这所谓先灵,祂和壁画上面金线反复勾勒的神确有相似
千年前,班特尼大陆就失去了神,没有神【力】支撑,神迹即神在人间的行事自然也应随之消失,唯有沙漠国罗尼的开国先祖从神那里得到一个特别的恩典,被允许用世间最坚牢之物留住一个神迹,作为她虔诚的嘉奖
然先祖死,子孙乱,神迹便与地宫一起消失在了沙漠,成了班特尼大陆上一个传说
莲也曾把神迹地宫当成故事,直到那位黑发深衣的雇主拿出了一块晶石和一张极尽详实的地图。神迹于他们无信仰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那里面用的世上最坚牢之物是【封魔晶石】便大不相同了。如今班特尼大陆上只有少部分人依靠血脉传承能够使用【力】,其中大多不纯,只能使出简单的生活魔法,而【封魔晶石】天然存储【力】,不需要改变血脉也能让没有魔力的人使用魔法,哪怕只是一小块,也能让各国王室贵胄奉为座上宾
【吾的信徒,有什么愿望?】白光中的祂说话了,低沉而庄严的女声如直接破开壁垒,在他们脑海里开口,共鸣的震荡几乎淹没了所有的感官
奥菲双手交握在胸前跪倒在地:“我们是来找一把青晶石所制的古剑,蛇柄蝉纹
【很好
祂话音刚落一座铁索桥出现在四人面前,桥越过深渊架向骤然被火光点亮的另一处断口
【记住,只拿你们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