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虫鸣,时有微凉拂颊面。鸟鹊低语,树荫层蔽
女孩娇憨的童声夹在微风中与明媚的阳光混作一气
宫奴们三两围在外圈,仔细候着在小花园里赏景的太子殿下
“熙儿,过来
一个面容精致,嘴角微扬的年长男子,着一身华丽凤袍在远处招呼着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形略矮,约莫十五六岁的清秀小少年,看到女孩的目光投来,少年的手脚有些拘谨
“父后。”于是乎,那五岁稚儿便一板一眼地学着礼仪,给年长的男子行了礼
但那双黑圆的大眼睛却忍不住瞄向一旁面生的少年,暴露了女孩这个年纪该有的灵动好奇
宗皇后掩面笑了笑,扶起小女孩往自己怀里紧了紧,又是一番捏揉,“你啊你,小规矩还挺多,跟父后做礼什么
女孩在其怀里挣脱着,小小的稚嫩脸蛋上染了几分羞红,不敢去看旁边少年的异样的眼光,“父后……还有外人在呢
男子也不逗她了,把她放了出来,点了点她的鼻头,“什么外人,他可不是外人
一旁的少年沉默良久,终于被这对父女同时注意到,听到‘外人’这个字眼,紧张的手抓得更紧了
“见过太子殿下。”颜荣临声线微颤
尽管低着眉,却能感受到一股直白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他颇为不自在地调整自己挺直的脊背,想要尽力展示自己优秀的身段
可他忘了对面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眼里并不带男女之情,只有好奇
“他是谁?”女孩问道
宗皇后故作玄虚,“这个大哥哥长得好不好看
“好看
“那让这个大哥哥给你做夫君如何啊
“夫君?那他能给我读书,陪我写字吗
女孩并不知道夫君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只是记挂着自己的学业
“当然啦,你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宗皇后宠溺道
“可是我已经有卢自韵了,为什么还要多一个
少年听了,怔愣在原地,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受未来妻主的喜欢,像是在被人挑剔
可这是太子殿下,大安朝未来的帝王,她有这个权利不是吗
颜荣临咽下了失落,只是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哈哈哈哈你个小家伙……”宗皇后招呼少年过来,把他往前面推了推,“这个大哥哥可是才子呢,可不是卢自韵能比得上的
“那我要他当我的夫君
女孩较之方才要满意得多,显然读过书这一点戳中了她的喜好
说罢,她作势拉起少年的手,“我们一起去玩
少年刚放心地呼出一口气,这下又紧张地回过头去看宗皇后的脸色
“去吧,记住本君说的话,好好伺候殿下。”华服男子向他点了点头,薄唇轻启,并无太多温情
颜荣临僵硬地点头应下,脑海里却浮现了多日前皇后与父亲交谈的画面
[这孩子就是年纪大了点
[男子年纪大点才懂事
[也是,做正君的要能坐得住、沉得住气,没有包容心可不行
[我们荣临一向是不争不抢的,最是做正君的料子了
夜里,男子冒着冷汗从梦中惊醒,醒来时脑子昏昏沉沉的,往下一摸才发现被襟里都凉透了
他喉间瘙痒,想咳却咳不出声
侍仆在偏殿酣睡着,颜荣临没有出声去招呼,只是静静坐在床头平复思绪
为什么要反反复复想起以前的事
大抵是父亲捎来的消息让他有些焦虑过头了,心里总是绷着一根紧绳随时要断
陛下要纳君了
这无异于平地一声响,砸得颜荣临满头恍惚
嘉熙帝这几日应该是在忙春闱之事,已经多日没有踏入后宫了,徒留他一人在这里暗自生绪
若是后宫凋敝,他的揽宠意义不大,左不过他们两个老人,但若是来了新人呢
他本身就因为年纪大而时有自卑情绪,再是这般不争不抢的姿态,兴许陛下眼里全然是那些鲜嫩色,便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驶向京城的杭兴运河上一片热闹,多是生意往来的货船。民间男男女女并无大防,生意场上更是如此
其中的一艘湖舫长十丈余,可容三五十人,这是客船,从方向看,是从江南来的
“诶,小兄弟,你是江南人吧。”一个穿衣并不低调的男人撩开了袍摆,豪迈地跨坐在旁边
被骚扰的那玉面郎君并不搭腔,转过身去背对着男人,径情直行地读着自己被翻烂的书籍
那人没接茬,男人也不介意,换了个位置继续打量那小郎君,眼里满是艳羡,“你长得真好看啊,去京城选秀肯定能选上
男人自以为夸到了实处,却被那郎君抬头瞪了一眼
“原来你听得到我说话啊……”男人不厌其烦地套近乎,“诶那你去京城是不是要参加选秀啊
许是玉面郎被惹烦了,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才不是去选秀的
“你不去选秀?白浪费一副好模样……”男人若有所思,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脸上又绽放出笑意,“那真是多谢你不参加,我选上的机会可就大多了
“你肯定选不上。”郎君快速瞧了他一眼,说了句没情商的话
那男人面容惊恐,眉头紧皱,“你,你怎么诅咒人呢,我是没你好看,倒也不至于这般差吧
玉面郎穿得朴素,显然是出身一般,但他不卑不亢,无端地给这张俊俏脸添了几分贵气
感受到了男人指责的情绪,小郎君放下手中的书,似是嫌不够地又补了一刀,“你这般聒噪,圣上怎会喜
男人本该生气的,但是看了又看,见那厮又不理他了,抵触的情绪反倒是消散了不少,他不要脸地又凑上去:“那你教教我呗,我太想选上了
闻言,郎君皱了皱眉,感到不解,“选秀有什么好的,在深宫待一辈子吗
“非也非也,若是选不上,家里便只能安排我去读书考功了,这条路太累了,我可不想走
湖风一阵吹拂,飘到了船舫上,隐隐约约带来了几分京城方向的喧嚣气息
而郎君面色古怪,像是看另类一般望着那男人
“作甚这般看我我便是去进京赶考的
男子恍然大悟,站起身来绕着郎君看了又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大抵是不能理解为何有人选择了与自己背道而驰的方向
“恐怖如斯
他知道为何小郎君不想搭理自己了,虽然这是个女尊男贵的社会,但是也不乏想考功名的男子,只能说是勇气可嘉
忽然内心崇敬了起来
“我可以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说不定能在榜上看见你呢
玉面郎迎着船上的暖风,身上并不稀贵的袖布被拂得起舞,他看了眼男人,眼里好似有光
那是一种执着和自信
他眼睫弯弯,淡漠的气质便融化在这抹笑意里
“我叫李玉封
李玉封真乃人如其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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