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是个实打实的练家子,这一掌出手极快,我只见白影一闪。
可更快的是我身体的反应,当是时我右脚后退半步,身体后仰往另一侧如枯叶般飘摇而去。
我感觉到身体中有一股力量在涌动。这种感觉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我推沈璎下床,一次是我险些把蘧栯之掐得背过气去。我之前以为是惊惧使然,或者因为愤怒肾上腺素飙升。可在我原本生活的世界我也曾惊恐或怒不可遏过,可从来没有害怕到突然能做出演员吊着威亚才能做出的闪避动作。
他的掌刃只擦着我肩膀落下,我看见楮知白眼里赞赏的神色。我站定时,他已经弯着腰拱手而立。
“神琰女子练气之能与生俱来,家主又是其中佼佼者,想来‘拳脚不利索’不过打趣。”他朝我深深施礼。“属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家主海涵。”
气?那是什么东西,查克拉吗。
我没接话,只等到把提上去的一口气喘顺了些许,又对着他一扬下巴。
“再来!”
楮知白立刻行动起来。这一次是先虚晃一招抓向我的肩膀,等到我侧身闪避时一拳朝我胸口而来。我及时抬起手肘阻挡,突然感觉有些怪异。我对于男性力量的体验主要来自高中的时候跟男同学掰手腕,看上去很纤细的男同学像山一样岿然不动。还有一次和男同学起争执,他推我一下我就像短线木偶一样直往下坠。再就是小区组织的防身术训练,我拼了命也扳不动那个五短身材的教练。楮知白的力量肯定不在普通男高中生之下,他实实在在的一拳让我疼痛,却无法让我倒下。我的腿很稳当地支撑着我,我感觉身体里的力量积蓄到一个临界点,下意识地尝试把那些流窜的力量聚集了一些在掌心,勉强找了个角度不管不顾推出去。
这一掌拍在楮知白胸口。他避让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下,瞪大双眼嘴唇一白。
他的表情和那天晚上的沈璎如出一辙。
原来不是沈璎太菜,而是我让我自己都意想不到地强。
我吓得一把上前搀扶住楮知白。
“你不要死啊。”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吓得声音都在发抖。
“远未到性命攸关的程度。”他扶着自己的肩膀声音有点发虚。“家主这一掌,应该只用了三成功力,切磋之时难免磕磕碰碰,是我要感谢家主手下留情。”
那天我和楮知白多次过招互有胜负,他总说是我没使出全力。
主仆切磋时会手下留情,面前刀兵却是气势汹汹毫无情面。方才一击不中,此刻剑锋上挑一路破开马车的板壁。我猫着腰从车门连滚带爬地落地。这处巷道四下皆暗,只有车前那盏琉璃宫灯照亮马车周围这一小片。车窗边黑衣蒙面的人一转身看见我,几步抢上前来一剑直取我咽喉。我情急之下在地上打了个滚勉强躲过。
“楮知白你人呢?”我焦急地大喊。
回答我的是刀刃相接的清脆声响。另一侧墙边似乎有三个人影正在缠斗。似乎是二打一,刀光剑影闪成一片,其中一个应该是那个车夫,还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挥着剑左右开弓以一敌二的是楮知白。
“家主你先走!”他大喊。
我愣住,这是让我往哪走。如果这块是游戏地图的话,就是连个先导任务都没有就把我这个萌新玩家传送过来,然后一把武器都不给,最后告诉我我不仅要想办法赤手空拳地从杀手手里活下来,还要想办法逃出去。黑暗里还不知道有多少杀手在等我,我这是不小心穿越进了什么大逃杀游戏吗。
黑衣蒙面的杀手这次举起剑往我胸口戳刺而来。我用双肘撑地抢先一脚踏上他的胸口,把他踹得身形一颤连连后推几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家伙出剑速度一般,应该是三个杀手里身手最差的一位。我突然有了些许信心。
但同时也在后怕。如果我没有提前一天和楮知白多次过招,可能现在已经像一只鱼叉上的死鱼一样被戳死在马车里。或者已经被一剑封喉,跟只被当街开膛的鸡一样扑棱着血洒路面。
我是入宫面圣所以身上不会带武器,宫车接舆所以我事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真正阴狠的谋断不是戈德堡机械那样随便哪个环节出岔子就完蛋的精美杂耍,而是温馨烛火之中劈头盖脸呼啸而来的斧刃。
这两天里我做的准备但凡少一点,眼前降临的就会是我避无可避的死亡。
不过虽然我做了准备,但是让我空手跟带刀的打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啊。我在地上边翻滚腾挪边想。负责我的杀手好像没见过眼前这么别致的武学,虽然我满地打滚很狼狈的样子,但他又戳又刺就是伤不到我分毫。他好像有点困惑,又好像有点着急,上手来扯我的衣领。
我对着他的虎口狠狠咬上去,嘴里弥漫起血腥起也不松口。他吃痛地嚎叫起来。我松开牙关,趁他委顿在墙边痛呼的空当,从地上跳起转身往黑暗中跑去。这地方是宫城外围,出了这么大动静肯定会有巡逻的卫队前来。
远处似乎有一队提着灯笼的身影在靠近,由远及近响起起一阵密匝匝的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杀手便追赶上来一剑向我面门劈砍而来。我一闪身躲了,扣住他的手腕想要夺取他手中的剑,拉扯时我摸到冰凉的细铁丝一样的东西。
这家伙居然是把剑柄缠死在手腕上的,我惊讶之余自然分心,突然脚下一滑。
这该死的宫道上有一颗该死地圆润的小石子。
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我已经能听见卫队的靴子在宫道上沉重地踏过的声响,眼前的杀手却像是不知道为什么存了死志,喘着粗气把手中的剑直直向我刺来。
突然有一个影子扑到我面前去。我听见剑刃破开皮肉的声响,我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剑刃被抽离时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我慌忙扶住面前摇摇欲坠的人影,跌落在我怀中的身体很单薄,有温热粘稠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指。
在卫队的灯笼照亮这个角落之前。那个奇怪的杀手抢先一步引颈自刎,我听见皮肤被划破血肉飞溅时令人牙酸的扑哧声,和紧接着尘埃落定一般的扑通闷响。
灯笼照亮了地上的杀手,和他身下缓缓流淌开的血泊。也照亮了我怀中人的脸,他的脸比我之前见到他的时候更没血色,乌漆色的眉毛眼睛都因痛苦抽动着挤做一团。他的手死死捂住肋侧的伤口,指缝间正渗出殷红色的血。
是蘧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