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来何归
乾元十年,惠帝登基,其醉心论道,欲求长生,一时修行求道之风在举国上下风靡起来。隔年四月,在国师谢清风的建议下惠帝推出新令,一月之内在朝中三品以上大臣的子女中选出十名前往蓬莱山潜心修行。
这表面上看是天赐良机,可大道阻长,岂是普通人想要轻易窥见的,此去蓬莱,美名曰修行,实为稚鸟离巢,何为归期?
可皇令不得不从。
但很快就有臣子敏锐的发现新令其中的隐晦,其并没有规定选派之人的身份,也就是说庶子庶女亦可,这也让多数家中只有一脉男丁单传的大臣看到了希望。
这份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原因无他,北境五大氏族之一的宁氏在这一日竟然公布了其推选之人,竟然是其氏族嫡女,宁瑛。
宁氏现任家主正是当朝左相,族中史上更有两任开国大将,可谓文武双修,奈何这一代子嗣凋零,只有一位嫡女和几房庶女。
左相一派在朝中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左相的这一决定无异于掐断了其他大臣钻空子的机会。一时间,凝重沉寂的氛围弥漫在整个京城中。
五月北境的雪还没有消融,正是鞘打春寒之时,天上透不过云的昏沉阳光将宁府西南角的一处小院照亮,冷风忽地刺过,卷起院中小湖的点点涟漪,清透的镜面倒影出亭中的一抹倩影。
女子一身鹅黄绒衣,特殊的裁剪反衬的身材更有发育中的豆蔻少女的韵味,袄领中藏着的小脸微微泛着红,红唇皓齿轻颤着,纤长的睫毛上凝了细霜,偏偏眼睛眉毛生的英气十足,凭生出几分冷肃,举止间透露出的清冷气质,犹若先祖遗风。
正是处于京城流言中心的主人公,宁瑛。
“小姐,时间到了。”亭下一小婢微微俯身,轻声提醒着。
宁瑛一时没有回答也没有起身,她专注于石桌上的棋盘。棋局上白子交错,已成纵横之势,黑子气势颓然,零落四散,溃不成军。
腿上暖炉氤氲出饱含松木香的绵绵白丝,又遇到手中温热的寒山茶香,二者在空气中缠绵交错,又欲似分出高低。
宁瑛手中摩挲着一枚黑子,神色晦明不清,一时女婢也未敢上前继续打扰,忽而一股强风吹袭,寒山茶特有的清凉气息陡然拂面,宁瑛也在此时落定这关键一子,莞尔一笑。
宁瑛下了台阶,寒风此时都似乎怕刺伤了她,微微减弱了气势,她抬头望着南方京城的方向,心想,凭风借势,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可谁又知道,数千里外的天空是比这北境昏暗的更加乌云密布还是晴空万里?
“怎么了小姐?”
宁瑛回过头,淡淡回道:“没事,走吧。”
那我就与你下这一盘,以身入局,以己为子。
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棋盘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余温,像是点点眷恋,又像是对离乡之人最后的告别,新令中的一月之期已到,此刻正是离乡之时。
偌大的宁府侧门前,只停了辆不起眼的马车,宁瑛接过女婢的行李,随后她的手被轻轻握住了。
“小姐,这蓬莱离家那么远,听香无法在你的身边照顾着,你可莫要让自己吃了苦,受了委屈啊。”听香也就是刚才的女婢,从小就跟在宁瑛身边的丫鬟,自母亲过世后,宁瑛早就待她亲如姐妹。
“勿要忧虑,此去是寻修行大道,是天大的好事。”宁瑛一边说着一边拭去她的眼泪,怕她不懂解释道。
她又继续嘱托道:“我不在,你切勿鲁莽,时时谨慎,不要惹恼偏房那几个,我此去山高路远,来不及帮你。”
不说还好,一说听香哭的愈发的凶了。
“我在卧榻的床下面放了些碎银子和朱钗,你收好算计着生计来花。”
二人做了最后的道别,天蒙蒙亮时飞雪的街道上只余下了两道轻轻的车辙,又随时间逐渐地被重新掩埋,好似未曾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