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瀑,映在洞中女子的发丝上,显得格外清雅
赵苒从恍惚中醒来,只觉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缓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四周不对劲,自己怎会身处草丛之中,而且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伤势,就在她困惑之际,一只狼崽子突然匍匐在他脚边,拽着她的衣裳,似是要带她去寻找什么东西
跟着小狼崽,她发觉自己来到湖边,借着月光,他才发现自己发白的嘴唇和惨白的脸色
喝了些水,喉咙那灼热的痛感总算缓解了些
“对了,那具诡异的铠甲怎么不见了?”
还不待她思索许多,那小狼崽子突然像受了刺激似的又张牙舞爪着冲了出去,她只好立马飞奔跟上
狼对气味极为敏感,此刻如此兴奋,恐怕前面这个黑衣人大有问题
随着追踪的深入,赵苒却不得不感叹这人惊人的速度,在丛林中依然如履平地,饥肠辘辘的自己拼出全力才没有跟丢
前面那人脚步突然放缓,赵苒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她用余光瞥见身后出现了两个尾随的黑衣人
一记暗镖飞来,被赵苒用剑挑开
黑暗中的战斗悄然展开,那黑衣人也不说话,拔剑直击要害,赵苒侧身抽刀砍去,想不到这些人轻巧敏捷,武功却是奇差,不出两三回合便被霸道的剑气振丢了武器
赵苒怕伤着孩子,也不敢使出全力
眼见不敌,为首的黑衣人终于出声
“姑娘何故阻拦我等”
赵苒也不废话,剑锋直指三人:“把那女孩交出来”
旁边的黑衣人小声嘀咕着“二哥,不能啊,若是放了人,那一大笔赏钱可就的,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被称作二哥的人给了旁边黑衣人一记爆栗,丢下孩子便慌慌张张逃走了
赵苒此刻已是强弩之末,长时间的饥饿让她无力再追
伸手探了探女孩的脉搏
“呼…幸好没事”可是此刻月光暗弱,已辨不清路,赵苒只好抱着孩子冰冷的身体,试图在萧瑟的寒风中用自己的躯体中温暖她
那刚才在打斗中不知所踪的小狼崽子,这时嘴里吊着一个垂死挣扎的野兔出现在她面前
“厄……小家伙,我是人,不吃生肉”
顿了一会,她还是手抚上小狼崽的头,轻轻抚摸着,那小狼似乎极为受用,粘着她的手不放,嘴里的猎物也一松,呲溜一声便不见影了
她轻笑一声“不过,还是谢谢你
可惜,赵苒紧绷了一夜的神经,还是架不住困意,在天亮时分沉沉睡去
“爹爹快看,就是这个姐姐,就是她救的我”
迷迷糊糊中,赵苒听到一声稚嫩的童音,艰难的睁开眼看到女孩身后那须发斑白,满脸沧桑的男人,见自己醒来,竟是直接跪在地上
她身后那须发斑白,满脸沧桑的男人见自己来,竟是直接跪在地上
“谢谢…谢谢女侠救我女儿”
赵苒看着男人被压弯了的脊背和黝黑的面庞,只觉一阵心酸,自己每次陪同丞相北伐,见到的这些可怜的穷苦人家数不胜数,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所刺伤
“您快起来,沙石粗糙,伤了膝盖可不好”
“姐姐快吃”软糯的声音响起,是女孩递来的馒头
赵苒摸了摸女孩圆润的小脸
跟着女孩和男人的脚步,赵苒走进了一个破落的村庄
“为何此地老人如此之多,却不曾见到一个年轻人”
听闻此言,男人脚步一顿,脸上的褶皱都挤在了一起,似是想起了伤心的往事
“哎,此地名为桃源乡,地处两国交界,战乱频发,每年都会有官府的人过来抓壮丁,又因为地处偏远,无人能管,我那小儿子就是替我从征,至今也无音信
赵苒自知戳到了男人的伤心处,不在多言,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这个破落的村庄,可她还有两个问题未得到解答,既是两国交界,为何她从未听说过此地,按理来说,她随丞相六出祁山,早已对魏蜀两国边界的地理环境了如指掌,不可能出现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地方;此外此外,自己的伤是怎么治好的,竟然没有一点疤痕,眼前的一切太过虚幻,但又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带着一丝警惕查看四周,她被热情的女孩拽着进了屋
“阿娘,我把姐姐带回来了”
闻言,披着围裙的妇人立刻从灶台前迎了上来
“你这孩子,又到处乱跑,一晚上找不到人 ,快把你爹和我急死了知道吗,我还以为……”话说到一半,女人突然打住了
女孩调皮的躲到了她身后
这女孩尚且青涩,可她的父母看起来却已是半老之人
“谢谢恩人救我女儿”说罢女人神情激动作势又要跪下,被赵苒一把拉住
“举手之劳罢了,大娘不必如此”
女人抹了抹眼泪,说到“难为恩人了,家舍贫寒,只有些粗茶淡饭招待……”说着又偷瞄一眼,见赵苒没有不满才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只是些青菜萝卜,可对长时间没有吃饭的赵苒来说却如同珍馐美味,此刻的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与俊俏面容截然相反的吃相更是逗笑了妇人
“恩人慢些,还有许多呢
吃饱喝足,面对夫妇的盛情挽留,赵苒只好再三婉拒,走到村口,刚刚准备启程追赶丞相大军时,又想起一事,准备叮嘱那一家人提防黑衣人时,去而复返的她隐约听到村民的交谈
“听说,那曹家的小儿子也不见了?”
“哎,都几天了,估计…”
“孩子他娘把自己关在家里两天了,不吃不喝,谁劝也没用,你说这……唉
“这都造的什么孽啊,只求苍天开眼,收了那妖怪吧
赵苒远远看到了妇人与孩子嬉戏的场景,挣扎良久,还是扭过头走了回来
那女孩最先发现了她
“姐姐你不走了吗,陪小沐玩好不好”
她俯下身
“姐姐和你娘说完话就来陪你玩好不好”
“大娘,您能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讲给我听听吗?”
听闻此言,妇人神色一怔,表情突然变得哀伤起来
“如此,便请恩人跟我来借一步说话吧”
“其实,几个月前,这里就不断有孩子丢失了”
起初,为了抓贼,村里人不知费了多少心力”
“可是
“每至新月之夜,村里便狂风大作,那股妖风诡异的紧,转瞬之间便能将孩儿掳走”
“村里人请过周游四方的高人捉妖,可那道人只见了一次,便被那妖风吓得失了七魂六魄,还警告说此地之人触怒了鬼神,才会遭此劫难,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从那之后,村里的人都活在惊惶之中,睡觉都留一只眼睛,生怕下一个被掳走的就是自家孩儿
赵苒越听越气,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什么鬼神妖孽,以她来看分明是有贼人装神弄鬼,说不定自己就是自己在山中上碰到的那三个小贼
“大娘放心,我既去而复返,这几日便由我来守夜,我倒要看看是何妖孽为祸乡里”
谁知妇人却连连摇头,低头垂泪
“不可不可,此事本就与恩人无瓜葛,若是神灵迁怒于恩人,该让我们如何是好”
赵苒勾了勾嘴角“送佛送到西,既为帮忙,怎有帮一半的道理,大娘莫哭,既然鬼神不能给人一个公道,那便我们自己来”
被赵苒的话所触动,妇人犹犹豫豫的还是点了头
赵苒敲开各家各户的门,将人们聚集到村口大声喊道:“今夜请大家安心入睡,小辈愿擒拿妖孽,交由大家惩处”
这村庄里大部分是失了子女的老人,被艰难的生活不断打击的他们,此刻终于抓住了一丝希望,他们奔走相告,用虚弱干瘪的声音道着谢
看着村里老人沧桑的面容,赵苒明白,机会只有一次,若是自己没有逮到那“妖物”,待自己走后,这些村民将会遭到更加严厉的报复
是夜,狂风骤起,剧烈的响动惊醒了沉睡的乌鸦
,发出“嘎嘎”的声音,甚是骇人
“二哥,就是这家,上次我留了标记”
“嘿…老三…总算知道是行事带点脑子了,还愣着干嘛,动手啊!”
“是…是”旁边的蒙面人打着哈哈
三人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竟不带一丝声响,缓缓靠近床边,一把掀开被褥,却只看到一个孩童大小的绣花枕头
还未反应过来,寒光乍现,等他们回过神来,小刀已将他们的手臂深深钉在床沿上
一时间,屋子里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三个问题,少回答一个直接送你们去见阎王”
“又是你!坏我…啊啊啊快放手,我说我说”
“你们的主子是谁”
“咱这几个都是些混迹山野的小毛贼,闲来整点外快罢了……啊啊啊”
又是一声惨叫一把小刀悬于头顶,擦着发丝而过,仅差毫厘便可毙命
“我不想多废话”
察觉到女人真的动了杀心,三人吓得身体抽搐着,言语间也带上了颤意
赵苒亮出刚刚三人掉下的令牌,在三人眼前晃了晃
“此玉剔透无暇,倒真是个好物”
“可否告诉我,这是谁给的?”
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压迫,让边上的两个人吓破了胆
“我说,我都说,只听过是褚州…褚州的一个药师,从未露过面,每次都吩咐手下门徒来提货”
“褚州?……”又是一个陌生的地名……看着三人害怕的神情,不像在说假话,一瞬间,心中那些问题汇在一起,逐渐拼凑出了一个令自己感到惊惶不安的事实
“我此刻……已经不在魏蜀边境了吗”
“那这里……是哪
一阵长久的静默
夜色幽暗,屋内漆黑一片,三人看不见赵苒脸上的茫然的神情,承受着这压抑的氛围,已然要哭出声来
“女侠,您…您说句话,别这样……我…我害怕”
赵苒终于从三人的求饶中回过神来,眼下境况,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还是先救人要紧
“孩子们现在在哪?”
“那…那些人会把近些时候抢来的孩子扔在城郊外的地窖里,至于更远些时候的被运到哪里就…就不知道了”
看来这些人也仅仅只是这黑暗丑陋的地下交易的冰山一角,赵苒此刻也只能一边抓紧时间,一边祈祷着孩子们平安无事
“带我去见你们的买家”
“我会在后面盯着你们,等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知道的”
一记锐利的眼刀扫来,还在面面相觑的三人顿时噤若寒蝉
渐入秋季,细碎的落叶声为昏暗的小道增加一抹萧瑟,忽的一道“刷刷”的脚步声踏着枯黄的叶片而来,挡住了去路,来人戴着斗笠,满脸胡腮,看不清面容
“令牌扔给我”
检查无误之后,那人背过身去
“跟过来”
三人默默跟上
行至一处偏僻的旷野,前面那人突然停了下来,只见他不知往何处一踩,那被落叶铺满的石板缓缓移动,原本平坦的道上竟出现一个小小的缺口
“把人放进去,赏钱就在里面,拿了之后赶紧滚吧”
“等等,我要的人呢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凌厉的剑气踏风而来,划破夜空,顷刻间便要了那人性命
三人吓得腿直打颤,捂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带路吧”
赵苒收起佩剑,跟着三人走进这深不见底的暗道里,一些小儿科的暗镖,地刺之类的小机关,被一一破坏
走进阴暗的地窖里,腐臭的味道刺鼻不已,直冲脑门,令人作呕,时不时还有老鼠咯吱咯吱的声音,在幽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渗人
点燃烛火,赵苒终于看清了地窖的全貌,长约二十步的地窖里,有着大大小小十个牢房,里面有男孩也有女孩,但无一例外的,这些孩子均皮肤苍白,不见血色,骨瘦如柴,看起来虚弱不已,看见来人,他们空洞的眼神似乎燃起了一丝希望,但又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愣着干什么,还不打开牢门?”
“是是”三人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的去开门
孩子们眼巴巴的看着赵苒,但谁也不敢上前,赵苒齐齐看去,发现一个女孩蜷缩在男孩怀里,男孩盯着她,但用瘦弱的臂膀死死护着怀里的女孩,看样子似是一对兄妹
赵苒走到那男孩面前,蹲下身子,虽然故作坚强,但恐惧的眼神和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男孩此刻的心理
赵苒摸了摸男孩和女孩的头,轻声问道“你们的家是不是在桃源乡啊?
听到熟悉的名字,那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孩子们也终于放下戒备的心理,纷纷围到她身边
在村口盼了一夜,望眼欲穿的村民们,天亮时分,终于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背着领着一群孩子,后面跟着捆在一起的三个小贼
看到亲人,孩子们上不顾虚弱的身子蜂拥而上,常年活在痛苦中的村民们此刻湿了眼眶
“大娘,便是这三个贼子装神弄鬼,现在已被我废去功力,便交由村民们发落了”
见赵苒去意已决,妇人问道“不知恩人将去往何地”
赵苒脸上闪过一丝茫然,苦笑一声,也许自己早就已经死了吧,所以这才来到另一个世界
眼下境况,也只有先寻一份差事填饱肚子
“我看恩人也并非本地人,若是游历天下,不妨前往褚州,那里是黎阳第二大商城”
“如此,谢过大娘了”
“恩人客气了,这是大家做的衣裳,恩人远行,没有盘缠怎么行,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片心意,还望恩人不弃”
赵苒推脱不过村民的好意,只好背起了行囊,刚刚行至岔口,突然听到呼喊声,回头一望,是那个女孩纯净甜美的笑容,和村民及孩子们的招手
“姐姐,一定要记得再回来玩啊”
见惯了战场上的腥风血雨,朝堂上的尔虞我诈,赵苒也不由得被眼前陌生人淳朴的感情打动
她勾了勾唇
“也许,这个未知的世界,会带给自己不一样的惊喜——
总算铺垫完了,下一章就开始正式的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