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景越是被阳台上的水声吵醒的,如同暴雨拍打在玻璃窗上,时而水流急切,时而缓慢。
“哎呦,小少爷,绣球不是这样浇的。”
不知道谁心疼叫了声,起了个谈话交流的头。
外面顿时闹了起来,依稀听见梁臣虚心请教的声音,“不好意思啊柯叔,您教教我。”
起床气占据了整个大脑,景越颇有些烦躁地将被子盖住整个头,到底是谁吹捧的三楼隔音,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躺在俩人旁边,听着他们闲谈养花小技巧。
等外面动静小了些,她满脸燥意才起床。
一出房间就看到正对着房间的玻璃窗不知被谁推了上去,此刻梁臣正在花房内,跟耍帅似的,单手插兜,一只手拿着水枪洒在远处的绿植,随意又慵懒。他穿着宽松无袖白T配灰色的五分短裤,他的衣服款式大多都是这种宽松休闲的,显得整个人充满着少年朝气。
而这朝气似乎过剩了点,听到开门声的梁臣偏头,正好与满脸不悦的景越对上眼神,他挑了挑眉,后者则是面无表情拐进了对面的洗漱间。
“今天什么安排?”
听到声音时,景越没抬头,依旧往她的牙刷上挤着牙膏,余光里看见自己的杯子旁还摆了一套同款的黑色洗漱用具。
见对方没有理自己的意思,梁臣放弃在门框上倚着凹的造型,往里面跨了一步。
“哎。”他短呼一声,便眼疾手快俯身将景越耳侧垂下来的一缕发丝捏在指尖,她起床的时候随手将长发挽在脑后,并没在意多凌乱,此刻在他的行为下,二人的距离拉近,空间逼仄。
见景越撇来不悦的眼神,梁臣有些发怵,随后干巴巴捏着头发解释,“差点就吃进嘴里了。”
本是邀功的行为,在他嘴里就莫名生出一丝委屈,大约沉默了一分钟后,景越仿佛又看见他身后摇着正欢的尾巴垂了下去。
勾了勾唇角,景越突然觉得被吵醒的阴霾被扫荡而空,她吐了口漱口水,将嘴里的泡沫漱干净,道,“上班。”
回答了他的刚才提问。
“今天周六。”梁臣探究的眼神在景越脸上扫了扫,似乎想要探究她是否在骗他。手上倒是顺着她弯腰的动作将捻着的发丝松开。
“哦,”将手中的杯子放回原位,景越将旁边碍眼的同款杯子往旁边挪了挪,“那就在家躺着呗。”
说者挺无所谓,听者有心,梁臣喉结滚了滚,还是发出了邀请,“今天有家泰餐开业,要不要一起去吃?”
小心翼翼又讨好的神情,这放在一直走BKing路线的梁臣身上,竟莫名融洽,像个受气包。
“你买单?”景越挑挑秀眉。
“您小瞧谁呢,本少爷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
尾巴又摇起来了
等景越收拾好出门时,梁臣正倚在深色重工的梨木门框上打着电话,微微偏着头,单手插兜,单手拿着手机道,“我今有事儿,什么事儿您就甭操心了。”
吊儿郎当的,跟没骨头一样整天靠着门框。
换了白色无袖短袖搭配黑色五分裤,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听见动静后往这瞟了眼,景越扯着吊带的手一顿,只觉得这小子说不上哪里变了,或许是眉眼更加显得深邃了些。
看的人有些发毛,怪怪的。
梁臣打电话挺快的,景越才看了眼手机,这边就已经结束了。大步迈了两步就到了跟前,话音跟着阴影落下,“走吧。”
手机屏幕上正显示Selan的信息:“景,我想了好久觉得还是来中国见一下你,我不喜欢这种没头没尾的结束。”
显然梁臣看到了内容,轻嗤了声,“这老外汉语学的不错。”
景越
这边的别墅区坐落在西郊,一路下去是一排法国梧桐,从车窗往外看是顺着树荫的阴影往东而行。景越打着方向盘,大框棕色墨镜遮住半张脸,红唇小而精致,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
梁臣坐在副驾打量着这辆法拉利,暗红色的内饰彰显着不菲的价格,这是梁器宇送给景越的回国礼物,已经放在负一层的车库吃了一个星期的灰。
只不过如今他坐在副驾倒有些被包养的意味,不过这天马行空的胡乱猜想很快被打断,趁着绿灯的空闲,景越捡起放在扶手箱的手机扔给他,“给我导下航。”
她的手机只简单套了个透明壳,壁纸是一只小狗吐着舌头,他只堪堪一滑便开了锁。
没有密码,映入眼帘的就是方才被打断的聊天页面“抱歉,景,可能是咱们之前的沟通方式不对,有一些不好的误会“你下周六有时间吗?我打算飞一趟北京。”
梁臣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但是先前的随意一瞥便和现在直接联系在了一起,他装作若无其事,随手退出了微信,翻了翻界面找到导航。
车子右拐驶进了CBD 区域,往来车辆和行人开始渐多,跑车的引擎轰鸣声吸引了不少目光,车窗半开,一张漂亮张扬的脸旁边还有一张漂亮清俊的面孔。
梁臣导航的是京淮最繁华的一座商厦,里面经过了几次的加工扩建,历史很悠久到已经在京淮人心中立下了屹立不倒的标杆。
灰色跑车径直驶向了地下停车场,在上电梯的时候,梁臣将手中有些烫手的手机递给她。电梯空间很大,四面都是反光的镜子,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可能在打字回复那个叫Seland的外国人。
“下周六有空吗”像是魔咒一样在脑海里换着不同的腔调,先前的天马行空的幻想又自动续上。
他们什么关系?
前男友?
那会复合吗?
“你有忌口吗?”景越抬头。
“你有空吗?”
梁臣低头,视线相撞之前,俩人的话音也先碰撞上,几乎是异口同声。
景越把墨镜推在了头发上,看他的目光向来直接,此刻挑了挑眉,像是无声询问他什么意思。
梁臣懊悔自己跟被洗脑了一样,语气尽量坦然无恙,“没有忌口,最近有电影上映,问你有没有兴趣。”
“噢,”景越低头回信息,“行呀。”
景越下车时匆匆挽起头发,她似乎很怕热,出门时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紧身吊带裙,此刻因低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和背脊。
视线落在对面镜子上,梁臣喉结轻轻滚动,他不自然地瞥过眼神,其实他想更卑劣点试探,如果他也下周六约她,那她会选择谁。
他对于景越并没有“她是姐姐”的看法,自然也并没有伦理和亲缘的概念,毕竟俩人似乎从出生起都没什么交集,前几次才算正式见面。
但他是见过景越的。在梁器宇书房的电脑里,那时他十四岁,班里盛行一款端游,梁器宇给他房间里的电脑设了限制,他便趁下午阿姨收拾卫生的空间溜进了书房。
梁器宇的电脑页面很干净,大都是一些工作文件。但是梁臣还是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文件夹,上面写着爱女梁月。他以独生子的身份生活了十四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有妹妹或者姐姐。
以为自己发现了惊天秘密的梁臣小心翼翼得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按日期分类的照片和视频,如月月出生记录,照片上是一个陌生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娃娃,又比如月月第一天上幼儿园,简短的视频里漂亮的女孩扎着双马尾,一脸笑意盎然,冲着镜头眨眼,“爸爸妈妈别太想我哦。”
时间只是截止到2005年,照片上拿着汉堡对着镜头生气嘟嘴的女孩此刻等比例放大,正坐在他面前翻着菜单,也在这一瞬,梁臣脑海里闪过一句话。
梁月,好久不见呀,原来我早就见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