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要交分科填写表格的这一天，有的同学兴高采烈，多半是选到了自己期待的科目，有的同学满脸绝望，多半是被家长逼迫选择了不喜欢的科目。不过也有表情麻木的同学，比如此时站在教室拐角处的周莫
“好好，你不进去吗
邹夏夏满脸疑惑看着忽然停下脚步的许姿仪
许姿仪则朝着尽头拐角处瞥了一眼，转头对好友说
“你们先进去交表吧，我去下卫生间
“好啊，那我们弄好先回教室啦
“好的
仨人在教师办公室外挥手告别，许姿仪见好友走进办公室后，才朝拐角处走去
“周莫，你不去交表吗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许姿仪见男生球鞋旁边躺着一个矿泉水瓶，瓶里依稀漂着一节黄色的烟头，她有些诧异他居然会抽烟
周莫还没来得及将倒下的矿泉水瓶捡起，这个拐角在走廊尽头，平时鲜少有人经过。本知道不应该在这抽烟，但他现在心情实在沉闷
“嗯，要去了
逆着光，许姿仪看得并不真切，只是在他侧头望向她的一瞬间，许姿仪察觉到了他脸上的落寞和痛苦
“周莫，我猜你会选文科吧～那以后你还能给我辅导功课吧
她俏皮的眨眨眼，接着又说
“听你辅导完，我做作业再也不用熬到12点了
周莫沉默了良久，他握着纸张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手写“文科”的区域被他捏出轻轻的皱褶
夏天的风吹起少女额角的碎发，吹得手中薄薄的纸张簌簌发响，不远处热闹声正在渐行渐远
“好
他像是刚做了某种决定
“那我先去交表格了
许姿仪扬了扬手里的纸张
“嗯
交完表格的这天，大家如同往常一样上课、放学
许姿仪离开时，发现教室里又只剩下周莫独自在做着题。见他做的仔细，她觉得不打扰，悄悄离开教室，刚走出教室，便遇见了周莫的妈妈
“老师好
她主动问号
女人面带笑容，满脸满眼写着慈祥和平易近人，对擦肩而过的学生礼貌点头
“你好
或许是代入了周莫母亲的身份，许姿仪觉得她格外的亲切
女生彻底走远后，女人表情变得严肃刻薄，她踩着黑色矮跟皮靴，目不斜视走进高一（二）班
“谁允许你选的文科
本是询问句式，但她却用肯定的语气陈述着
“我想学新闻
少年音调同样没有似乎波动，他们的冷酷和淡漠如出一辙
“周郁辞鼓动你的吗
女人声音一刹那间拔高，像是猫咪被人踩到了尾巴
“周郁辞就是个四处博人眼球的小丑，你学新闻，你是也想变成跳梁小丑吗
不需要回答，她持续宣泄着
“周郁辞已经被你们周家赶出门了，你要是想和家里断绝关系，你就只管去学文科、学新闻，好了
“小姑只是报道了真相
“真相？她的真相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你外公外婆凭什么因为她，处处被人议论，连头都抬不起来
沉默良久，女人深深叹了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
“你的分科表格没有家长签名，你们班主任给我，我已经直接给你改成了理科
教室再一次陷入沉寂，低气压不断蔓延，俩人就这样一言不发，无声对质着。良久，有人认了命，翻书声、书写声重新响起
这样的情况在周莫人生里发生过无数次，反抗过吗？反抗过无数次，但结局总是“悲剧”收尾。于是他放弃反抗，麻木自己，他总是自我安慰——被操控的人生最差也没坏到哪里
期末考、分科、暑假，转眼之间，时间来到高二上学期的开学当天
“何悠，你在三班哎，我和好好在五班
邹夏夏拉着俩人挤到校门口的告知栏前排
分了快班和普通班，许姿仪知道不能和周莫再当同班同学了，可是他好像也没选文科高二（一）班 周莫
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公告栏的首位，许姿仪心里失落又别扭，他明明答应过要学文科的
“没事，反正在一层楼，我们随时过来找我
何悠拍拍许姿仪和邹夏夏的肩膀，安慰两张愁眉苦脸的脸盘
许姿仪瘪瘪嘴，率先转身准备前往教学楼，余光处瞥见一抹熟悉的人影，她假装没看见，将头扭到背着那人的一侧
周莫没有凑到人堆里，他远远看见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少女，嘴唇不自觉张开，又重新闭上，他无从辩解，她大概也不愿意再将目光投向自己
高二的生活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他们也没了什么交集
“好好，我和何悠要去小卖部，你去么
邹夏夏挽着何悠的手臂，询问正在擦黑板的许姿仪
“不去，你们去吧
许姿仪用手持黑板擦的手像她们挥手
“你要带什么吗
她们问道
“嗯……帮我带瓶酸奶吧
“好嘞
何悠和邹夏夏刚离开，便有人对许姿仪喊话
“许姿仪，二班的刘朦问你，她的书呢
“哦哦，好，我拿下去给她
借了以前同班同学的辅导书，本想着放学去还。可是现在人家既然问起，她必须现在下楼去还书了
高二（二）班在一楼，她们班在三楼，刚匆匆忙忙跑到一楼楼梯口，许姿仪便猝不及防和一个多月不见的周莫迎面相遇，他们直接仅隔着十几级阶梯
周莫仰头望着阶梯上的少女，她的头发剪短了一些，披肩的短发衬得她的脸愈发秀气
“我
完整的语句还没成型，想要诉说的对象便已跑远
许姿仪见他有话要说，心脏像别谁拧了一下，她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怎么面对他。一念之下，她作出立马逃离的决定
“夏夏
她佯装着急呼喊远处好友的名字，接着快速从他身边跑过
周莫闻到熟悉的洗发水香味，不过很快香味便散开了，他没有回头，苦笑了一下，接着拾阶而上
一周后，他们开始正式上晚自习，每晚九点，走读生才能放学回家
“好好，你怎么回家
她们仨都是走读生，但家不在同一方向
“我走回去，半小时就到了
许姿仪和好友在校门口告别
“好啊，那你注意安全
“嗯嗯，明天见
“明天见
仨人分别后，许姿仪独自朝家的方向走去。今天放学比平时晚了10分钟，才走出学校一百米，一个方向便没什么同校学生了。路过人声鼎沸的烧烤店时，她告诫自己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和陌生人对视
“小美女，你才放学呀！要不要来和哥哥们吃个烧烤
烧烤店门口一桌客人见她独自经过，竟真的打算拦住她
许姿仪瞬间头皮发麻，她每每路过烧烤店最害怕的情况居然真的发生了！她没有搭理开腔“搭讪”她的男人，只是加快脚步，祈祷自己能逃脱骚扰
“哎！哥哥和你说话呢
男子站起身，挡在许姿仪身前，他口中呼出的酒气，熏得她止不住反胃
“你不要拦着我，不然我报警啦
她提高音调，强装镇定对醉汉说
“你报啊，老子怕你不成
接着他顺势要来拽她，听见声音，醉汉的朋友、烧烤店店主纷纷跑来劝架
“莫闹啦
“算了算了
场面有些混乱，许姿仪看着三个男人在自己面前剧烈拉扯着，脑袋一片空白
“许姿仪
不远处有人喊她的名字
许姿仪顺着声音望去，周莫站在一百米处的路灯下，他双手插兜，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神色严肃而从容
她毫不犹豫从乱局中抽身，快速朝着他跑去
“走吧
他说
“我靠，你谁啊
醉汉仍在身后叫嚣，周莫不曾回头，和许姿仪并肩往前走
“谢谢你
等那些人彻底消失，许姿仪才慢慢挤出这三个字
周莫侧头，和她眼神交汇，她的眼睛里有感谢、惭愧，也有别的，他对这些情绪照单全收
“不客气，以后你等我一起走吧
听完这句话，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疑惑问道
“为什么
周莫笑了，他特别认真的告诉她
“因为我的补习班，和你同一个方向
“啊！哦哦
许姿仪感觉瞬间耳朵就烧了起来，她怎么会以为他是故意要送她回家的，这想法也太丢人了吧
见她立刻垂下头不好意思的模样，周莫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加明显，他现在心情无比愉悦和轻松。好心情来源于他们能重新和平相处，当然也是因为她方才悸动的模样
月色下，两个身穿校服的年轻身影并肩前行着，俩人全程没什么交流，但青春荷尔蒙释放的多巴胺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清新而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