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被押到医院的路,实在太短。
病房门大开着,门口站着好些人,阿雅骨头僵硬,血液凝固,一步一步,挪走。
太阳已然西斜,染了一室粼粼金黄,好似天堂,是那样美好,绚烂。
她深知,踏进这扇门后,是万劫不复。
还能怎样呢?
来时看着车窗外的云,再如何十万八千,也翻不出那人手掌心,不是么?
想什么都没有用了。
阿雅低垂着脑袋,刚想上前一步,耳侧鬓发被一阵劲风掠起。
愕然抬头,是简轩仪。
“你怎么
阿雅被他用力一推,挡在身后。
少年脊梁直挺,肩膀宽阔,双臂张在她身前,无知无畏对抗叵测前途,也要竭力护住她。
“席城!把何叔叔交出来!”
“混账,滚出去!”简霆云变了脸色。
那人伫在窗前,寂寂抽着烟,修长身形如巍峨玉山一座,侧脸浴在光里,把众生惑尽。闻言,淡色眼眸扫来,有森罗万象流动,令少年心头一凛。
“人家亲女还没开口,你倒是迫不及待,赶着尽孝啊?”
“席城你他妈真无耻!”
少年浑身发抖,一瞬血液逆流,冲上前去,阿雅来不及拦,那一端也来了人,简轩仪和他们打起来,拳脚相向,戾风阵阵,冷不防,阿雅被搡倒在地,膝盖狠狠磕在推床边。
不小的金属声响引得简轩仪回头,一错神,拳脚就被制住,被架起强行拖到那人面前。
窗外日光慢慢烧上云朵,火束在对视的叔侄俩之间跃动。
少年血液被彻底点燃,烧滚着,冲烈着,劈手拔下旁边擒他之人腰间的枪,对准席城:“你把她爸爸藏在哪儿了
“孽障!你在干什么!”简霆云肝胆俱裂。
“放了她爸爸,让他们走!”
那人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仍然闲散抽着烟,眼眸慢慢半眯起,对上少年凛凛不屈的眼神。
“就这句?”
“你把她爸爸害得够惨了,席城!你放过她,你不缺女人,你想一天一个怎么轮着来都与我无关!但她不行!她是我同学,还是个女孩!”
男人静了片刻。
“可惜了,我要定她,”眉宇慢慢蹙起,略略歪头,作苦恼状,态度轻慢而声音淡淡。
“这可怎么办呢?”
“席城!你不觉得自己恶心吗?她爸爸和你差不过几岁,平日里跟你称兄道弟!而她跟我同辈,都尊称过你一声叔叔!”
阿雅痛到说不出话,眼泪沁出,站也站不起来,头在摇,小唇开开合合,拦不住这剑拔弩张。
那人漫不经心,烟雾后的笑意,一点一点,落下来。
简轩仪咆哮如雷,枪上了镗发出沉重声音,手腕绷得笔直,“你丧心病狂,怙势凌弱,我永远以你为耻!她爸爸在哪!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简轩仪你他妈还敢上膛!给老子滚回家领家法!”简霆云气急败坏,却不敢上前。
“不要,简轩仪,你快回家······”阿雅眼泪簌簌,不值当的,不值当为了她这样。
“我不!我没有错!何阿雅也没错!不给他睡反抗他就是错了吗?!你们都是助桀为恶的伥鬼!她那么小,才十七,还没成年岁啊!你们良心都被狗吃了,我还没有!我决不会看着席城玷污她,什么父子,什么叔侄,今天大不了恩断义绝!”
“席城!我问最后一次,何敬国到底在哪里
“轩仪。”那人声音很轻,却让周遭莫名安静。
那双眼睛都没有看向枪口,浑然不在意,指骨精致修长,捻烟动作也潇洒好看,可怎么看都是玩世不恭,邪肆也邪肆到了极点。
“你是我从小疼到大,到底是不一样。在女人上面不懂事一回,我可以不计量。”
他远远地站在窗边,看着愤怒颤抖的侄子,扫了眼地上瑟缩着的黑色小影,唇角是要笑不笑的弧,开腔也蕴着淡淡笑意,上一秒能摆出长辈派头,下一秒又都是没有礼义廉耻的话——
“娥皇女英不易择,红白玫瑰也难选。女人方面,是我没教好你。今天给你做次选择吧。孙清梦,和她,你带一个上飞机。”
给出这样的魔鬼选择,他还是人吗?
清梦
简轩仪目眦欲裂,爆出怒吼,理智全无,指尖愤然按下。
没有预料中的枪响。
简轩仪听见了风声,然后一切都变得模糊奇怪。
所有人变成横着的,床一下好低,又一下好高,灯管也成了血红色的,脊梁不知砸在了哪,痛得他没法躬起,嘴里嗬嗬着,大口大口喷吐出腥甜液体,流过脸颊,滴进了耳孔。
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身体里,骨头碎裂,碰撞,最后刺穿皮肉的声音。
太快了。
男孩子怎么被抛出半空,怎么狠狠砸向房柱,怎么发出恐怖的骨碎声音的,阿雅都没看清。
众人一眨眼,简轩仪已经砸落在地,动弹不得。
一米八几的男孩子,矮他大半个头而已,从小练就的身手,素日里逃课打架做惯。
到他手里,也不过是个细巧物件,轻松一甩,像丢垃圾一样。
少女眼眸怵地睁大了,布满惊恐,他······还是人吗?
阿雅趔趔趄趄,跌撞到简轩仪身边。
那人还在原地,静静的,动完武衬衫都没皱一下,枪就在他食指上转动着。
他面无表情看向地面,半刻,长腿迈动,拾起少年身畔掉出来的东西。
一张机票。
掠过上面信息,淡漠的眼眯起,似笑非笑。
阿雅的手指滞在半空。
小身子止不住打着哆嗦,胸膛和地上的简轩仪不同,没动静,她的呼吸几近断绝。
他缓缓抬手,掀了她的鸭舌帽,露出一张小脸在光下,白得和纸张没有什么两样。
一下就笑了。
薄绯唇角勾起,虎口扼上地上人的脖颈,阿雅眼泪吓得脱眶,失声惊叫:“不要!”
简轩仪胸膛大起大伏,嗬喘着,咳都没有力气,开始有血沫溢出在他手上。
阿雅眼泪随血,簌簌出声,忍住膝盖疼痛跪走到他身旁,细白手指搭在他臂上,并不敢用力,试图像前面二十来个夜晚,“求你
“别哭啊,不高兴么?选的是你。”
他视线从颤抖的细指上移,对准她通红眼睛,勾唇笑得凛冽,眼底失去温度,提醒的声音很轻,“床头铃按下去,急救会来,不用一分钟。”
阿雅不敢再说话,怕惹怒这个主宰生杀的邪神。
泪落千行,不敢有声。
唇瓣瑟瑟颤抖,纤细手指屈起,攥住他卷起两节的衬衫袖口。
简轩仪嘴里的血沫一直在涌,没停过,少年清俊眉眼已经看不清了。许是太痛,开始痉挛,人无意识地抽搐着,一双腿无助地蹬动,蹭在阿雅的膝盖边,那样无力。
她瞳孔红成鸽血一般,死死看着那人,一动不动。
成熟男人身上的气场,阿雅很陌生,小小女孩,还不懂得什么叫作杀意,但她感觉得到危险——
急救铃,她若按了,简轩仪会死。
五秒,十秒,二十秒,一个世纪那样长。
他索然无味。
抬起两指,把没了意识的头颅拨向一边,划向颈侧探过脉搏,才松开手,展臂按下床头急救铃。
整栋楼响起笃笃笃的声音,廊外渐渐有轰隆隆的脚步声。
一片混乱中,他抽出床头湿巾,安安静静,一根一根优雅地擦。
擦完了,回头朝向一言不发的简霆云,高耸眉骨令日光照不进眼底,浅淡眸中是杀伐纵横,森冷无情,“治好,直接送出国念书。”
简霆云面如金纸,躬身应是,抹掉额上冷汗,一脸沧桑,指挥手下帮忙把儿子抬上推床。
他头也没回,一个眼神都不施舍阿雅,步伐徐徐轻慢,径直出了房门。
简轩仪模样太惨,血吐了一大滩,糊得面目看不清,场面凌乱,被现场急救后七手八脚抬上推床送走。
病房空下来,阿雅跪坐在地上,眼泪无声洗面。
已经日暮,起了些微晚风,吹得她骨头寸寸发寒。
最后是左龙进来,没有讲话,把两样东西放在伶仃清瘦少女跟前。
一根硬生生扯断的红绳,一台折叠电脑。
红绳是临分别前,阿雅给系在孙清梦腕上的。
阿雅浑浑噩噩,拿过来紧紧攥在掌心,呼吸都在颤抖,电脑被左龙遥控播放。
离关口还有一截距离,一台小轿车被堵住,车窗砸碎,车门大开。
孙清梦挣扎着尖叫着被几个黑衣男人拖下车,孙清梦的父母,香港的实业家,阿雅见过,待她是那样和蔼可亲,现在在旁边狼狈哭求,甚至跪落在一地玻璃上。
黑的柏油马路,混乱的场面,孙爸爸掉落在地上的眼镜,孙妈妈套装裙子上绽开的血花。
蓦地,阿雅肩膀抖如枯叶一般,瑟瑟摇坠。
莹白眼泪和润红唇角半中相逢,笑里是哭,哭也带笑。
了解了啊,彻底了解了。
她不下地狱,他可以把人间也变作地狱。
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可以拿来给她陪葬
阿威亲自开的车,紧跟在林肯后面。
堵车时,没忍住,瞥了眼后视镜。
坐在后头的女孩已经不哭了,安静得不像话,仰着头,在看车窗外的天。
从前,总不知城哥看上了豆芽菜哪点,文弱弱一小根,肉无几两,说话走路总低着头,也不讨喜。
倒是头一回,看清了。头发没散着,编成粗粗一根辫子,皮肤很白,长得不差,那双眼睛分不清是哭红的,还是天空染红的。
到底读过书,不一样,脑子挺好用。
不过也算她倒霉。
这两日城哥心情好,盘账走场都很顺利,底下犯错也肯饶人。
今日下午刚巡完尖东和湾仔,上了车,就说要去医院。
在医院底下,电梯门一开,阿威看得清楚,一伙人,都穿着殡仪馆马甲。
下午两点到三点,日头最盛,多的是这时间收尸的。
不奇怪,就是晦气了些。
“恭喜城哥,见棺发财啦!”这样的机灵机会,阿威才不会放过。
那伙人走出来,躬身叫席先生,但是那人没有动身的意思,站定原地,烟也捻了,静息两刻,眼神一下变得邃黑。
阿威听见了尸袋拉链的声音,眼睛瞪出来。
啊?要看啊?不要了吧
一抬头,城哥在笑。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值得笑成这样。
他心下也好奇,一起看去——
这哪里是尸体?分明是戴着小氧气瓶的姓何条子
左右思量,阿威也想明白了。
后面这小丫头,小小十七岁,闷声不响,把暗度陈仓做到这份上,也算极致。
可惜了,陪她玩的,是席城。
十六岁风云香港的道上传奇,阴谋诡计里浸遍,伏虎擒龙十几载。
死人味道,他那么熟悉,怎会闻不出来
两车停在山腰,天已经黑了。
中控一解,阿雅自行下车,如被驱赶的傀儡般,跟在那人身后。
上得台阶最高处,他转身,居高临下,声音极戾:“想清楚了,再进我的门。”
阿雅不敢再跟。
她被钉在台阶上,很久,听见他叫阿嫂去地下酒窖取酒。
阿嫂取来了。
然后又是寂静。
门近在咫尺,也开着,可她进不去,不知道哪里惹到他。
脑子里很乱,心里着急,想死都死不明白,恍惚浑噩受着他给的煎熬惩罚。
时间过了多久,阿雅不知道了。
风中幻云,云凝作雨,水滴在她身上,开始绒绒细细,最后逐渐变大,无情将她浇个透底。
阿嫂在廊下,看着站在台阶上的那抹小小影子,暗自着急。
三四个小时了,屋里那位,酒一杯接一杯,就是不松口。
虽是夏天,可阿雅小姐身子弱,哪能这样淋?
运动衫被水打湿,仿若有十斤重,压得阿雅喘不来气。
是不懂,这样折磨她,他会轻易消气么?
脑子里反反复复,想着他的话,再来来回回,审视自己,究竟哪里让他不满意?
又想起,他看她的最后一眼,很凉薄,落在——
顿悟。
阿雅脑袋轻轻颤着,千斤重的担子,压在身上也发颤,血液寸寸逆成冰。
冷吗?痛吗?感觉不到了。
早该料到了,他的折磨哪会这样轻而易举?
柔白小手抖着,一根一根,移到运动衫衣摆,脸上都是水珠,分不清是泪还是雨,苍白唇边挽起悲凉的一抹笑。
何阿雅,既知料定的结局,那你在抖什么呢?
沉重衣料坠落,仿佛一层皮被硬生生剥去。
少女踏入客厅,鞋子没穿,素白棉袜裹着小巧一双脚。
她只穿着内衣内裤,都是纯白颜色,在灯下衬得肤如凝脂,腰如柳条。
径直踱到他身边,跪下来。
他又去倒酒,琥珀酒液过喉,烈得脑子愈发清醒。
眼神无澜,没看过来却也邃暗,声音低低沉沉,“你倒也不算笨。”
阿雅无悲无喜,说话是游丝般气息:“我不跑了,他和清梦你可不可以放过?有爹地在你手上,我不会乱动,只要爹地能活着就好
“想什么呢?”他嗤笑,吐出无情话语,“女中诸葛啊?我把你教得算无遗策嘛,还会跟我打太极了。既然想用收尸车转移你爸,我不成全你,好像都对你不住。”
他瞥了一眼时钟,笑得容颜妖冶邪肆,伸出长指扣住她的下巴,审视这张柔怜小脸。
“脸色怎么这么差?恩?这个钟点,焚尸炉都冷了,赶过去给你爸敛骨灰正好。”
阿雅猛地抠住他的手,手指抖得厉害,眼泪滚落在他手上,还带着温热。
她冷汗瞬间沁出,竭力镇静着:“我真的不跑了,我保证会乖乖呆在你身边。你别开
瞬间失声,空茫瞳仁对上他的,深冷如海,狠戾如刀,怎会是玩笑?
阿雅眼前阵阵发黑,瘫软无力,全身重量别在他手掌间。
爹地真的,真的······被他
他伸出另一手,摘去她的发圈,辫子散开浓卷云黑,铺在她雪白背上,灯下那么晃眼。
眼神更是黑邃了,深得可怕,捞起一缕流云旖旎在手,声音那样性感:“早给你说过,我的手段,你不会愿意见识到。高温一千度活着焚烧,也不知植物人有无痛觉。”
阿雅再忍不住,嘶声尖叫出来,极尽凄厉。
小小脸上是绝望,眼泪横流,身体颤抖,每一个毛孔宛若针扎,全身仿佛火烧,痛到灵魂出离,可这种痛不及爹地承受的万分之一。
见识到了,见识到了
可他不让她好过。
她的意识被推出悬崖边之际,又被他用钢丝勒回,“还不懂么?所有敢阻拦我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清梦······清梦
爹地和简轩仪已经被她牵累,还有那么多人
不可以,清梦那么无辜,绝对不可以出事
崩溃都不能。
柔弱背脊彻底弯下,气音几度碎颤:“你要什么就拿什么,我不会反抗了······清梦,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放过?”
他松手,站起身来,冷峻黑影盖住阿雅。
漠然拨开火机,燎向唇边的烟,妖冶面孔被火焰照亮,一刻又沉暗,“滚回房间,洗干净。”
屈辱在深度绝望之下,已经算不得什么。阿雅抱着冰冻双臂,缓缓上楼
水喉开着,她蜷坐着,眼泪一直在掉,水慢慢地没过她的身子。
她掬起一捧水,那么清,那么干净。
着魔了一般。
阿雅,你是个罪人,你连累了太多太多人,你的出生是个错误,爹地因你的愚蠢丧命于恶魔之手。
你该去跟爹地祈求原谅,该去和妈咪团聚。
你念过书,懂得质本洁来还洁去,该让这一切······都在今天终结了。
水溢出浴缸,扑打在地板,她滑落下去,任水涌进她的耳眼口鼻,长发飘散如藻,阿雅没有挣扎,享受着那份濒临死亡的窒息。
这份宁静被一声巨响打破。
一只大手把她拎出水面,带出来的水花溅得整个浴室都是。猛地一晃,她肚子硌在男人肩上,几口水吐出,呛咳起来,他毫不怜惜,扛起还在滴水的她,转身出了浴室。
她被摔在地毯上,很陌生的房间,伏着咳了一阵,苍白脸色渐渐喘成诡异的红。
下颌被他捉起,力道大得快能捏碎她,可她的眼神一片死寂,毫无生气。
他终于失了表情,狭长眼眸似笑非笑眯起,那样阴鸷森寒,山雨欲来的冷戾。
“想死?我成全你。”
她浑身无力,小鸡仔一样被他拎起,摔在床上,弹动间碰到了什么,马上后脑勺被他扣住,摁过去。
阿雅万念俱灰,匆匆扫去,瞳孔一凝,倏地愣怔住了——床上的人不是爹地是谁?
爹地······爹地
爹地没事
失而复得,刺红双眼来不及涌出泪水,脑袋同身子被他扣回,阿雅才发现她坐在床边一叠资料之上,视线一定,看清,脸色煞白。
他眼神沉定,欣赏她脸色滑稽变幻,指尖抚过她眉梢,往下流连过颊畔,又猛地扣住她下颌,轻声同她耳语:“让我猜猜你今晚心路。绝望?悲伤?喜悦?最后是心虚?你波细样衰,我照样打定主意,要宠你惜你,我还想啊,你想去哪读书,我都买好别墅给你。但你怎么跟我说的,恩?你填的什么?全世界边边角角填遍,怎么不把非洲也填了?最后港境内选个北区的下三滥学校,离我越远越好啊?二十来天,跳梁小丑上上下下,你说你能成什么大事,自己前途不要了,亲爹不要了,也要和简轩仪私奔?”
“你给我听好,阿雅,我养着你爹,是我愿意疼你,我肯把你捧在掌心,是我对你还有兴趣。你真当我非你不可?等将来我厌弃你了,你爹能不能在医院活过一天,你试试看。矜着傲着,宁愿死也不乐意让我碰,你想留着给谁啊?简轩仪?”
阿雅小脸惨白,尊严被他尽数撕裂,往日灵动柔和眼瞳迸出深刻怨憎,“不离开你,难道等着被你威胁欺负吗?我爹地变成现在不人不鬼的样子,是谁害的?我这个做女儿的,是得有多下贱,才能去喜欢凶手
爹地就在她身后,她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阿雅冷笑,涟涟泪水也迫出来了,仰头嘶声呛他,“我叫你一声叔叔啊,席叔叔,你不觉得恶心吗?你还有点廉耻吗?你没有,可我有啊,我有爹地教,我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我是怯懦软弱,让你看我可欺,可我也有要保护的人,再如何不知事,我也懂得不能把自己和爹地,交到你这种玩弄人命的歹人手上!爹地把我生下养大,含辛茹苦,遇见你之前我们父女的日子过得安足平静,若无你的龌龊念头作祟,陪我念书考试,陪我长大成人,见证我一切的,只会是爹地!”
她太阳穴旁的细弱青筋一跳一跳,跳入他眼底,手里的下颌说话时也一抖一抖,脊梁清细细一条,那样刚直。
边上差佬生的这个女儿,红唇开开合合,牙齿细细白白,字字句句,铮铮正气。
就是这样啊,烈得让他心痒,想也想得见了,艹起来绝对给劲。
“你提醒我了。”
他唇侧笑影轻蔑冷酷,骨子里的邪性四散迸出,让阿雅不寒而栗。
那根食指轻轻慢慢,摩挲过她冷白软颊。
而后,她下巴被他两指恶狠狠擒住,抬起,高大身躯俯下,堪称凶狠地,封住她的唇,篡走她所有呼吸。
她疯狂地挣扎,两条手臂捶打着,推拒着,没用,他胸膛纹丝不动。
他一手如铁扣住,往后狠狠一折,另一手极快,从她后背自上而下滑过,阿雅身上最后一点布料没了。
挣动不得,他的气息侵入她唇舌,令她说不出话,求不出救。
渐感缺氧前,她努力抬腿想去踢踹他,反抗他,被他一把窝住膝盖,用力反折到两边。
唇舌移开,阿雅痛哭出声,他往下一厘一厘欺负过去。
她整个人被仰着桎梏在护理床上,头抵在半软半硬被褥上面,漆墨瞳孔猛地一缩,那种触感在告诉她,被褥下是爹地的身体!
他要干什么
她看见他直起身来,解着自己的衣衫,眸底汹涌着黑潮,眼尾转红。
女孩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变得僵硬,盯着他可怕躯体,瞳孔睁圆了又缩紧,小脸瞬间惨白写满不可置信。
他将她几乎对折,重新覆下来,长腿半曲,抵进她身侧软垫里,阿雅这下终于知道,现在和那二十来天不一样了。
一双水眸惊恐无比,睫羽颤着,泪落簌簌,哀求着,挣扎着,泄露她内心极度惊惶,“不
“不要······我不要!你走开!”
“我不要在这里······求你······不可以······我爹地还在这里
“你说得对啊,你的一切,都该你爹地来见证。”
他笑的懒肆,声音低哑性感,凌厉眉眼蕴满情欲,掐住了她脖颈,在唇上落下轻轻一吻,而后掰向床头昏迷着的人那侧,劲腰下沉。
“就让你爹地看着,我怎么把他的宝贝艹成一个女人。”
势如破竹,寸寸凿贯深入。
锋刃淬血那刻,少女喉间溢出绝望悲泣,痛至蜷挛弓起。
“认清了吗?阿雅,谁给你的疼?”
她身如净月沉落,颈如白鹤垂死。
小小一株菡萏,娉婷而凄艳,初初绽开,便遇急风骤雨,摧牵无情。
粉嫣唇儿微微张着,一丝声都发不出来。
眼泪还在流,眼神却逐渐失焦,无措而凄厉地睁着,不知是望着天花板,还是望着在悍厉动作着的他。
阿雅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十八岁成人前的这个夜晚,他如恶魔一般伏在她身上,而她身下是被这个人害得长期卧床的父亲。
认清了。
刻骨的侮辱,铭心的教训,深嵌躯体的痛苦,镌入灵魂的绝望。
狂风落尽,一地深红。
恍惚中,阿雅听见时钟,敲响了十二下。
最后时刻,他拢着她,在她身体里狠肆冲锋,又在她耳边低沉喘息,释放时声音喑哑性感——
“生日快乐,阿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