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酌语速很快,她快笑不下去了,陆易敛仍在握着她的手一下下慢慢温着,明明面色并无波动,她却感到一股寒意窜上后背。
“酌酌,两年多没见,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
秦酌知道他生气了,可她想,早晚都有这一遭,与其等他知道后亲自来问,不去趁现在把一切都说清楚。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倒豆一样兀自说着。
“哥,你还记得青扬学长吗?离开的这段时间都是他和他的家人在照顾我。”
“他对我很好,你是知道的,他从大学期间就对我很好。”
“婚礼在下个月,我希望你能祝福我。”
陆易敛的目光随着她的话语沉了下去,车内气氛低得令人窒息,无声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你刚刚说有事找我,就是这件事?”
“是,”秦酌还在挣扎,“有些痛,哥你放开我
陆易敛最终放开手,秦酌立刻握着被攥得生疼的手腕往后缩。光影昏昏,他的身形隐在黑暗中,偶有一丝微光闪过,秦酌分不清那是面上镜片的折射,还是他露出了骇人的獠牙。
终于,他开口,“刚刚不是说有喜帖吗?拿来。”
秦酌提着心从包里翻出那张喜帖,攥在手里不知怎么办,被陆易敛伸手拿去。他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她前几天刚拍的婚纱照,珠联璧合的一对新人,秦酌一袭白纱靠在于青扬怀里,笑得温柔又宁静。
那是陆易敛从未见过的秦酌的美。
“真好看,”陆易敛慢慢笑了,“如此廉价的婚纱,穿在你身上都显得这么好看。”
陆易敛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秦酌是知道的,但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打定主意做到底。
“青扬学长的父母很看重这个婚礼,我也很看重,这种一生一次的重要场合,哥哥,我不希望出什么意外。”
“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秦酌愣了一下,看到陆易敛暗沉的目光,她心下一惊,随即便要去推车门,刚打开门便被人一把拽回,秦酌回过头去,只听到陆易敛在下令。
“李奥,下车。”
蛰伏多时的猛兽再也耐不住性子了。
这句话把秦酌的恐惧推向极点,她拼力想要挣脱,却被人越箍越紧。李奥已经下车,车内只有他们两个,伴着昏暗的灯光,陆易敛的一举一动都充满着危险的意味,他欺身压过来,逼得秦酌动弹不得,轻而易举将她压在身下,秦酌张口便要喊,却被他的手掌一把捂回喉咙里。
“不听话的孩子,自然要一点惩罚。”
是喊叫,还是喜帖。不知道她因哪件事而受惩。
力量悬殊之下,秦酌被抵在后座上吻得束手无策。她努力维持着头脑清醒,却在陆易敛高超的技巧下止不住的晕眩,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陆易敛已经在解她的扣子。
她大惊:“不行!”
陆易敛并未理她,开始褪她的裤子。
“陆易敛……陆易敛!”她已经急疯了,残存的理智燃烧殆尽,只凭着本能不停抵抗,“你不能这样做!放开我……你忘记大东哥了吗?你怎么对得起他!”
话一出口,陆易敛果然停下所有动作。
秦酌暗自松一口气,正打算推开他,只听见“嘶啦”一声,她的上衣被一把撕开,抬头见陆易敛一双眼睛烧得骇人。
“最对不起他的人,不是我。”
他是真的动了怒,动作间不带一点疼惜,恨得咬牙切齿,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秦酌急得眼前一阵阵发白,窗外的路灯散发着淡淡的光,模模糊糊地看在她眼里,像极了某天晚上的月亮。噩梦卷土重来,秦酌的身体开始发抖,她紧咬牙关,呼吸急促,意识也开始涣散。
陆易敛也察觉出异常,他在她剧烈的应激反应中拾回了理智,经年冷淡的脸上浮现出惊慌的神情,秦酌能感觉到他将自己抱在怀里,手掌塞入她的口齿,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然而为时已晚,秦酌紧攥着胸前的寸缕,不住地倒气、抽搐,最终在漫天的恐惧中失去了意识
秦酌再度睁开眼时,一旁的时钟指向三点。
她睡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这张床特别大,是陆易敛之前特地在意大利定制的,秦酌很喜欢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滚来滚去,陆易敛怕她摔下来,床面压得很低,滚下来也不会很疼。
现在是凌晨三点,只有秦酌自己躺在床上。以前这个时间,陆易敛通常都在书房。
秦酌小时候总找陆易敛一起睡,她喜欢像只小猫一样蜷缩着身体,后背隔着睡衣紧贴陆易敛的胸膛。
陆易敛知道,陌生的环境使她缺乏安全感,所以他总是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等到她睡熟才会起身离开。每每忙到凌晨三四点时,他悄悄回到卧室,从床一侧把秦酌重新捞回怀里,安稳睡上几小时。
所以每次秦酌一睁眼,陆易敛都在身边。
易隼会这么大一个家,随随便便都是事情,他那几年忙得席不暇暖,却愿意抽出时间哄秦酌睡觉。
罗东禺曾经开玩笑说,先生这是养了个女儿吧
房间里开了昏黄的灯,秦酌半倚着床头,借着灯光四处打量。
这屋内的布置和她离开的那天完全相同,甚至窗户上那一串小灯笼还是她当时亲手挂上去的。如果不是已经褪成了淡红色,简直就像她只是离开了几天,而现在回来了一样。
她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她恨陆易敛吗?显然是不恨的。还爱他吗?她不知道。
她只是害怕
书房的灯亮着。
陆易敛坐在书桌后,指尖夹着那张薄薄的喜帖,靠在椅子里休息。他恍惚间做了一个梦,梦里回到了三年前,秦酌生日那天。
那天他很晚才回到家,发现秦酌一直在饭厅里等他,一桌子凉了又热的饭菜,中间放了个诱人的樱桃蛋糕。
看到他回家,秦酌很开心地跑过来,钻进他怀里,双臂环上他的脖子,像只雀跃的小鸟儿。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等了你好久。”
“今天是我的生日哦,过了今天我就满20岁了。”
“宋其之前跟我讲过,女孩子到了20岁就可以嫁人了。”
“阿陆,你娶我吧!”
梦里的秦酌言笑晏晏一如当年,他看见秦酌身后的蛋糕,那是她最喜欢的口味,奶油有些融化,看上去已经过了很久,而她一口都没吃只为等他回来。他清楚记得自己是如何将它一手挥落在地,也清楚记得那晚秦酌惊慌失措的样子。
那天他看着秦酌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干净的眼睛,一字一句问得缓慢:“为什么你要出现在我眼前?”
而现在,当日情景梦中再现,他刚想伸出手去搂上她的腰回应一声“好”,那张喜帖就从手里掉落在地。他睁开眼,有些难过的想着自己连在梦中给她一个圆满的机会都没有,一低头,那一抹喜庆的红色格外刺眼。
他的女孩,当初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他的孩子,过些日子,就要嫁给别人了。
她说,哥哥,我这一辈子只嫁这一次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以为秦酌会记得。他不要礼物,只想见见她,他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有些奢望地想,能听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就更好了。
他见到她了,她带着一张喜帖,和她要嫁人的消息。
他怎么会不难过
秦酌下床打算喝口水,刚刚倒了一杯,余光瞥到门外有人正入,搁下杯子便跑回床上,紧紧裹住被子。
陆易敛走进卧室,刚好看到秦酌躲回床上。他走到桌旁端起杯子递过去,“渴了?”
秦酌摇头,“不渴。”
“要我喂你吗,酌酌。”
秦酌自然不敢让他动手,伸手接过杯子喝了一通,又小心谨慎的递还给他。视线收回时,瞥到了他右手虎口处的伤口。
“这伤,是我咬的吗?”
他不答反问,“是因为我吗?”
“什么?”秦酌懵然。
“应激性惊厥,”陆易敛说,“是因为害怕我吗。”
彼此都沉默着。
半晌,秦酌回过神来,开始在四周摸索着寻找什么。“我手机呢,”她轻声问,“在你那里吗?”
陆易敛起身从一旁的矮柜上拿过来递给她,她接过来后才发现有几十条未接来电,都是宋其和于青扬打来的。秦酌猜也许是宋其没等到自己回家向于青扬打电话要人了。她刚想拨回去,想到身边的人,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陆易敛看着床上的人,“来电我已经帮你回过了。”
秦酌拿着手机的手一紧,“你打给谁了?”
“怎么,怕我打给于青扬?”
陆易敛探身过去,“他于青扬想娶你,不得来见见我,喊我一声大哥?”
秦酌步步往后缩,紧靠着床头一动也不敢动。她知道陆易敛还没消气,只要他不开口,秦酌就算死在易隼会里,也不会有人敢多说一句。
又是这副眼神,戒备、不安、惊恐。陆易敛想到她在自己怀里不停抽搐发抖的场景,心里就像有一千把刀在钝钝地割。
她怕自己了,陆易敛越来越清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挡在他们两个中间。秦酌站在河对岸,仿佛下一刻就会转身离去。
秦酌看着上一秒还喜怒难辨的男人,下一秒却躺在了床上,更加不知所措,开口道:“哥
这一声喊得怯生生,一点儿都不像当初那个初来乍到却倔强的小丫头。陆易敛心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酌酌,是我做错了。”
一夜的波折,陆易敛的衬衣扣子松了几颗,他随意地躺在床上,衣料下胸口一道狰狞的刀疤隐约可见。
秦酌看见那疤,脑袋里一直紧绷的弦彻底断了,她爬过去,伸出的手又缩回,直哭着喊:
“对不起……哥,对不起
这一道蜿蜒的疤,是秦酌当初亲手划下的分界点
多事之秋,这一夜风波难平。
欢愉往事,都化作如今自缚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