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包车停在热气蒸腾的小摊前的时候，姜娆没搭理男人伸过来扶她下车的手，只是冲傻笑的男人，做了个鬼脸，轻轻松松一跳，稳稳当当地就落了地
她摇头晃脑地冲男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挑了挑眉，眼角眉梢都跳跃着喜色，一鼓作气地跑向了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的小摊上
“老板，两碗酒酿，还要一笼包子
姜娆热情地向老板娘打了招呼，坐在了板凳上
手掌托着自己的下巴，她对着老板娘忙碌的背影与锅中的热气发起呆来
刚刚抛诸脑后的烦恼，因着这惬意的平静，又一下子涌了上来，让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男人挪了板凳坐在面色不佳的少女对面，听着她长吁短叹，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正要开口，老板娘就端来了酒酿
他只能起身接过，又道了谢，再坐下来，就将酒酿放在了少女面前
“你怎么了
他问了一声，专注着发呆的少女像是没听见一般，只顾唉声叹气，于是他坐近了一些，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了
姜娆一下子回过神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将男人欲端起酒酿的手一把握住，拽到了自个儿跟前，低下头端详起这双大手来
嗯，手掌厚实，手指上都是老茧，指甲剪的干净
姜娆满意的点点头，又将视线移到了他通红的一张脸上，又细细打量起来
一个鼻子，两只眼睛，胡子刮得勤快，头发是用肥皂洗过的
男人只觉得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随着她的视线上下移动，身上的皮肤都像是被羽毛挠过，刺挠得痒痒
他觉得有些渴，喉结上下一滚动，身上的热意就更强了
“你…你看什么
姜娆松了手，一手端起了酒酿放至嘴边，咕嘟咕嘟，仰头就将碗中的酒酿一口饮尽，将碗“咚”的一声放在了桌上，打了个饱嗝，看了看眼前目瞪口呆的男人一眼，心里又泛起难来
天杀的，这档子事情，要让她怎么开口啊
姜娆难为情地捂住眼睛，拿起他面前的那碗酒酿，又是一个准备一饮而尽的动作
碗刚举到嘴边，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
她眨巴眨巴眼睛，楞楞地看向小鱼
“你，你到底怎么了
男人的眉头紧紧皱起，总是傻傻的眯着的眼睛头一次不见了笑意，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姜娆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被他握住的手腕滚烫，一下子就将心里想的脱口而出
“我！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过女人
话音未落，姜娆就看见面前的男人的两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鲜红欲滴的绯色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烧红的煤炭腾空而起，惊恐地站了起来，猛地后退了几步
“你…你！我…我
姜娆听着他不成调的句子，仰天长叹，难耐地捂住了脸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看着老板娘诧异地回头，心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只能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深吸了好几口气，好不容易将自己沸腾的心安抚得平静下来，他下了好大的决心才重新坐到了一脸颓丧的少女面前
“没什么
姜娆拿着勺子戳着碗里漂浮在面儿上的馄饨，一张白净的脸被氤氲的热气熏着，显得十分软糯可人
男人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也不说话，看得姜娆心虚得紧，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舀了颗馄饨起来
“啊！馄饨！真
“好好好！我说！我说
姜娆受不了他那小狗咬人似的目光黏在身上，只能破罐子破摔般捂着脑袋，一五一十的将齐湄告诉自己的一股脑全说出了口
没想到，男人听完，竟然煞有其事地点起了头
“我觉着齐湄小姐说得有
姜娆看着心里窝火，气不打一出来，只能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袋上
“你搁这儿装什么明白人呢
这一巴掌下去，小鱼只能闷不作声，委屈地捂着脑袋，瞪了姜娆一眼
“你说，我该找谁呢
姜娆将面前的馄饨推到了男人跟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趁热吃，然后苦恼地盯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又发起呆来
“要不，我在戏班里旁敲侧击地问问？”少女像是再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
她没注意到，面前低着头正吃着馄饨的男人闻言，眼中一闪而过的郁色
他默默攥紧了手掌，吐出了一口闷气，将口中的馄饨嚼得嘎吱作响
等到吃饱喝足，姜娆又指使着这位从小就混迹在一处的玩伴东逛逛西逛逛，直到打了个哈欠，才让人将自己拉回了梨园
师父，师姐还有戏班其他人都还没回来，偌大的园子就点了一盏小小的灯，她坐在车上好半天都不想下来
“小鱼，你要是见着了好男人，记得替我多留
她絮絮叨叨的，正站起来要下车，一只脚已经踏在了地上，腕子却突然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巨力拉住，身体失去重心，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去
坏了
她刚要骂出口，整个人就被一个温暖又紧实的胸膛搂在了怀里
男人扯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蛮横地收紧，将她牢牢圈在了怀中
姜娆的手被迫搭在他的胸口上，感受到身下饱满结实的肌肉，指间传来一阵强而有力的心跳，鼻间全是干燥温暖的皂角香，还有，他的味道
她满脸通红，强忍着惊怒与羞怯抬头，意外撞进了一双满是委屈的眼睛里
他的睫毛纤长，眼睛很亮，摇了摇头，定定看着她
“不要啊
“不要看别人，看我，好不好
他的吻落下的时候，蛮不讲理，和他整个人一样，虎了吧唧的
重重地舔舐，舌头撬开牙关，握着手腕的手不知不觉托住她的后脑，逐渐用力地扣住她的腰，从一开始的生疏，到更深更重的索取，他的呼吸声在察觉到她不再抗拒的时候变得粗重起来
姜娆只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靠在他身上，口中溢出无法抑制的喘息
吻毕，他也没有松开她，只是将面色通红的少女捂在怀里，不敢低头看她
砰、砰、砰
姜娆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腔，自己的那颗心也随着他的心狂跳起来，一时间都忘了推开他，只觉得两颊烧得厉害
天呐
“我
他的声音闷闷的，从头顶响起
巷头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嬉笑声
“哎，怎么一晚上没见着小娆娆
“嗐，估计是今天师父说的话太重了，躲起来伤心呢
“指不定她先回来了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
姜娆冷不丁地一抖脸色唰的一白，只感觉身体里所有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下意识推开了身前的男人，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冲去。
“娆
小鱼看着落荒而逃的姜娆，伸出的手僵在原地，到了嘴边的声音又弱下来，咽回了肚子里
他只是盯着那扇被紧紧关上的门，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就失落地低下了头
是他过分了
隔着老远，齐湄就看见站在黄包车前垂头丧气的男人
“小鱼怎么在这儿呀
齐湄几个加快了脚步，走到了男人面前，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了看门里，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
“哦，来找娆娆啊
娆娆两个字齐湄咬得很重，脸上带着明显的调笑，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弟弟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儿
他措手不及地摆手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齐湄眼尖地看见他嘴角可疑的红痕，眯着眼睛笑了一声，打趣他的瘾又上了，笑着伸手锤了一下他鼓囊囊的手臂，又意有所指地点了点他的唇角
“哎哟，这嘴上是什么东西，我还当小鱼和那些旁的男人不同呢
小鱼的身子一僵，立刻绷紧了身体，使劲摇了摇头，他一着急，说话声音就大了一些，额头爬了一脑门子汗
“不是
梨园这条巷子不大，邻里之间熟络得很，小鱼是齐湄几个丫头看着长大的，打小就爱调侃他，看他那脸红的劲儿齐湄就乐得不行
齐湄瞧着他慌里慌张的样子，笑了出声：“行了，今天姐姐心情好，不打趣你呢，来
一盒用红红绿绿的纸包着的方方正正的点心塞到了他手中
“这是杏花楼的糕团，今儿正好碰见你了，你拿回去给于老头尝尝，他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吃点心了嘛
小鱼愣愣地捏着手里的一包点心，闻见了里头猪油和着白糖的香味，抬眼看了眼梨园里头，道了声谢。
“谢谢
齐湄点了点头，和身边几个姐妹有说有笑地进了梨园
门再次关上了，屋里的灯多亮了几盏
他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身
姜娆撒娇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的时候，像是细软的羽毛扫过了耳廓
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