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温顺、沉稳、井井有条。
这是纪尘在心理咨询室里给陆清留下的刻板印象。
两人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整。
一点五十八分的时候,纪尘坐在了陆清斜对面的沙发上。
男人个子很高,坐下来的时候,比沙发的靠背还要高上一截,这使得他身体微微前倾,将双手小臂撑在膝盖之上。
西装衣袖比白色衬衫要稍微短上一厘米。他左手前伸的时候,露出手腕上一块黑色腕表。
陆清对手表没有研究,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她只凭直觉觉得,这使得她眼前的人看上去浑身都十分协调,无论是配上修剪整齐的短发,还是银色细边框的眼镜。
他就像心理咨询室的装修布置,任何一件东西都不多余,每一样东西都摆在令人最舒适的位置。
陆清给他倒了杯水,例行自我介绍:“我叫陆清,也可以称呼我陆老师。”
职业的笑容从纪尘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挂在她的脸上。
男人只是点了点头,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
“纪尘。”
咨询室的墙壁上有一面简单的圆形钟表,但纪尘还是抬手看了看手腕:“两点整,我们可以开始了
夜晚,陆清的卧室里。
她喜欢在工作时将房间的顶灯关掉,只留一盏台灯,淡黄色的光线让她觉得温暖。
初夏的晚风还有些微凉意,夹杂着月季花的清香从窗口吹进来,钻进睡衣本就微敞的衣领。
她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这份录音仅供我对您的情况进行整理分析使用,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请便。”
录音笔里传来的声音有几分失真,显得男人的声音更加低沉了。
“陆老师,你知道雨燕吗?”
“你是想告诉我,雨燕对于你来说,有什么很重要的意义吗?”
“它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无脚鸟。”
录音里的男人顿了顿:“我就是那只无脚鸟
暖色调的灯光下,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夜色里沙沙作响。
陆清在笔记本上写道:“来访者通过高强度的学习及工作获得自我效能感。这使得他长期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一旦停下,就会觉得空虚乃至罪恶
笔尖顿了一顿,陆清将压在笔记本下的一摞纸张拿了出来。
这是在每次心理咨询开始之前,由咨询师助理收集的来访者个人信息,在咨询之前的几天就会打印出来,递交给对应的咨询师。
白纸黑字,刻板得就像那个人一样。
“纪尘:28岁,H大硕士毕业,IT行业管理人员。”
“家中独子,九岁父亲去世,十六岁母亲去世,H市无其他亲人。”
家庭关系简单,陆清甚至都不需要画图谱。
笔尖落下,她在“父亲”旁边写道:“童年创伤?”
又在“母亲”两个字上画了个圈,写道:“严格要求?”
她大概已经明白下一次咨询要问些什么。
做完这些,她将录音笔和笔记本一一收回到包里。
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两步,她便能倒在那张大床上。
床很软很软,有她喜欢的浅粉色被罩。她倒下去的时候,整个床垫都陷下去一块,足够将她包裹在其中。
她了解自己——她其实很缺乏安全感。
于是在入睡前,她将那张足够盖住她还会多余一大截的被子抱在怀里,将脸深深埋进那片柔软。
入睡前的一秒,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今日临别前的画面。
男人再次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那只腕表,随后从沙发上站起来。
“三点整,我该走了。”
一秒也不多待,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她扬起头方才能够看着他,礼貌地对他笑:“没关系,下次我们再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