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小時,李萬興就被警方抓獲。
法院審判那天,老太太自告奮勇要幫兒子辯護。
她對著法官“砰”地一聲跪了下來,好像演古裝劇那樣大哭道:“青天大老爺!我兒子從小聽話又孝順,我看著他長大的!”
老太太摸了把眼淚,又憤憤指向梁山茶:“你們把她抓起來!自從我兒子娶了這個女人,我們家處處不順。都是她害的!她該死,讓她代替我兒子去坐牢!”
“李萬興家屬,請你站好,不要胡言亂語,擾亂法庭秩序!”
酒駕加上肇事逃逸,李萬興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外加三十萬的賠償金。
梁山茶沒主見,最後是她弟,也就是李陶沙的舅舅過來幫忙處理殘局。
八十平米的房子賣了抵債,舅舅把母女三人安置在馬路旁一個小小的出租房。
房子月租400塊錢,只有一間臥室和露台,廁所跟廚房都要和其他租客共用。
出租屋不遠處是個農貿市場,臨近傍晚,大排檔的塑料桌在路邊擺滿。
陳孝海坐在一個矮凳上,左手拿生蠔,右手拿著把短刀,一捅一劃,殼就被撬開了。
常年拿海鮮,他的手有些粗糙,愈合的傷口上時不時就會增添新的疤。
“小海,樹下面那桌要加啤酒。”
陳敬國脖子上搭了個白毛巾,動作嫻熟地把蒜蓉舀進生蠔裡。
晚上買炭烤生蠔到凌晨一點收攤,早上八點修車鋪準時開門,陳孝海他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重複這個輪迴。
陳孝海應了一聲,站起來去搬啤酒。
他正在經歷變聲音,喉結微微凸起。肩膀上的肌肉伸展,男人的筋骨已經有了雛形。
樹下的那桌人喝得有五分上頭,滿嘴跑火車。
“喲!弟弟你這麼小就出來打工啦!”
“你看看清楚,人家才不小,短褲都鼓這麼大包!”
女人的話音剛落,桌上幾人的視線都落在陳孝海的褲襠上。
陳孝海放下啤酒,倉促地背過身去,幾乎是落荒而逃。
身後的客人還在大談:“我就講嘛!男人要多食生蠔,他那樣的以後不得把娘們搞死
陳孝海回到修車鋪時將近十一點,他剛出了汗,手上沾滿了海鮮的腥味。
明天還要上學,他只想趕緊洗洗睡覺。
從抽屜裡拿出一條乾淨的內褲,陳孝海推開門上二樓的衛生間。
衛生間的門半掩,燈亮著。
女孩穿著一件有些褪色的淺紫色睡裙,背對著他,蹲在地上費力地搓洗床單。
聽到腳步聲,她側頭揚起脖子看了一眼。
“你……”,陳孝海剛開口,忽而對上她紅腫的眼睛,臉上淚痕交錯。
李淘沙把床單壓進水盆裡,有些慘兮兮地對他笑了笑:“我今天搬來的。”
“你大晚上的不睡覺,要在廁所裡洗床單?”
“嗯
生活遭遇變故,梁山茶想到未來要獨自撫養兩個女孩就感到心聲不寧。自從搬進這個出租屋以後,她的臉色就沒好看過。李彩珠和李淘沙比以往還要戰戰兢兢,生怕觸了霉頭。
晚上三人擠在床上,李淘沙忽然感到腹中一陣絞痛,一股熱流不受控制地從下體湧了出來。
她羞惱萬分,還以為自己尿床了,開燈想要去廁所換內褲。
梁山茶睜開眼睛,瞧見她睡裙下面猩紅一片,又瞥到床單上的髒污,一股氣便衝上心頭,“你要不要臉啊!把床單弄地這麼髒、讓我怎麼睡?”
好像炸藥扔進火山口,梁山茶暴跳如雷。一記耳光,接連這重重一腳,李淘沙被打得頭暈目眩,破佈偶一般跌坐在地上。
梁山茶不顧床上的李彩珠,“嘩啦”一下子把床單抽了出來,“出去!不洗幹淨不許睡覺!”
李淘沙跌跌撞撞地抱著床單到衛生間,她撩開裙子,看見肚子上烏青一片。
月經初潮的這個夜晚,她就像一條被敲暈的魚,整個人懵懂又絕望。
晚飯梁山茶沒心情做,彩珠把剩下的幾塊餅乾搶去吃了。李淘沙挨著餓,胃裡灼燒,拼命地想要嘔吐。
她乾嘔了幾下,給內褲墊上衛生紙。緩了好一陣子,才俯下身,啜泣著試圖洗去那虧髒污。
陳孝海就是在這時候進來的。
李淘沙把水盆端出去,一起身,腹部的疼痛讓她踉蹌了一下,水盆砸落在瓷磚上。
陳孝海上前扶了她一把,看見她裙擺上的窘迫。
“你裙子髒了。”
李淘沙下意識地轉過身,兩人距離很近,她紅著臉撒謊道:“我屁股破皮了,所以
她說不下去了。
陳孝海笑了一下,接嘴道:“屁股破了,所以躲在廁所裡哭?你沒有那個尿布一樣的東西嗎?”
“沒有
陳孝海又回想起那天半夜二人在馬路上初見的場景。明明他自己也是在暗淡角落中掙扎求生的人,心中忽而生出一絲憐憫。
陳孝海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去買,等我十分鐘。”
他下樓以後,李淘沙把床單撿回盆子裡,洗去泡沫,擰乾水,想拿回房間的露台晾曬。
走到房間門口,她卻發現門被反鎖了。拍門,沒有回應。
李淘沙慢慢走下樓,到修車鋪門口,她看見陳孝海從自行車上下來,又從夜色中向她走來。
“拿去。”
李淘沙伸手接過,站在原地不動。
“怎麼?我買錯了?”
“我……今天
她的聲音很輕,好像蚊子嗡嗡。陳孝海走進彎下腰才聽清她說的什麼。
“我今天可以睡在你那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