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情况危急，医生们动作很快，林蜜只扫到他虚弱发白的侧脸，明明是深色的衣服，却沾上大片暗红的血。
梦中惊险的瞬间与此刻一闪而过的画面交叠重合起来，她心跳漏掉两拍，整个人下意识地后退，冰冷的高墙透过薄薄的衣衫贴住后背，好似冬日白雪淋透的战栗，周围混乱的声音明明很近，却像隔了层毛玻璃，传到耳内已经听不真切。
外科几位大夫仍在临诊，面试那日错见的老者急迫地从电梯间出来，显然是做好了即刻手术的准备。
他显然有看见呆在原地的林蜜，毕竟是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这种反应可以理解，但事态紧急，医生没说什么劝慰的长篇大论，只在路过时安抚地拍拍她的肩：“今天院里很忙，你快去刷手，万一等会缺人，等着进手术室。”
实践永远比理论更重要，正式工作中除了严谨的要求，还极需随机应变的能力。她性格内向，可十分注重细节，遇事也能做到临危不乱，所以才受这些专业人士的青眼。少女郑重地点点头，即刻按医生嘱咐的去准备。
万成时的伤势似乎有些严重，走廊的指示灯一直亮着，她巡房时几次路过，都忍不住朝手术室的方向看，所幸这期间没什么不好的消息。午饭时间后有同事来和她换班，错峰走到食堂，却完全没胃口，她神色恹恹，勉强喝下甜甜的酒酿炖蛋，算是为身体补充基本能量。
院内设施即使在京市也属顶尖，光线极好的天井横建了一汪池水，正中央立着青苔点缀的假山，倒很有江南的诗情画意，或许是想尝试散去几分病魔的阴霾。
水中自在畅游的锦鲤每天都被人投喂，她往日行经，都有驻足观赏的兴致，今天则毫无闲情。不远处走来的身影刚从大楼出来，她也认得，是第二轮面试的吴医生，他曾是京市闻名的眼科大夫，但现在退居二线，主要负责行政管理的差事。
对方大步流星地走到她身侧，眉头没有刻意聚蹙，仍掩饰不了因忧心而添刻的皱纹：“小万那边我刚去看过，你放宽心，这孩子平时稳重，执行任务的时候很少出岔子，这次据说是需要深入敌营，偏偏那边的亡命之徒太多…”
女孩认真地听着，紧张得像是身临其境一般。
吴医生长叹口气，讲话时颇有长辈的口吻：“具体情况我没法知道，他们工作向来保密，或许等人清醒，会同你说两句。手术缝合得好，他又年轻，肯定能很快恢复的。”
其实语气中仍是不确定的，与其说是在宽慰林蜜，还不如当作是让双方都更安稳的劝诫。她没注意到自己始终紧咬下唇的踌躇，斟酌着开口：“谢谢您。”
可，为什么来告诉自己呢？就因为当天，她和万成时一同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她心乱如麻，不知此刻是否是询问的最佳机会，吴医生已经和善地摆摆手：“我已经和他们打过招呼，小万后续的护理工作由你负责，要是ICU观察期没问题，就可以转去后面的楼了。”
他指的是院内独一份的私人疗养，不同于大部分普通治疗的病患，更类似私立医院提供的VIP服务。
突然的调岗虽不算什么升迁降级，但对林蜜这样的新职员可谓罕见，她脑海中疑虑更深，事务繁忙的领导已经接起了工作电话，只朝她点点头，便转身急匆匆地朝另一侧的办公楼走去。
回到岗位的林蜜没让心情影响任务，按往常的日程继续登记手边的资料，约摸到了下午三点，手术室的灯终于转暗，如吴医生所言，整体过程还算顺利，万成时转入ICU，观察期结束才能转入为单人设立的普通病房。
还好他本身足够强健，常年训练，恢复得似乎比同年龄段的病患快不少，当晚先是睁了次眼，主刀医生看过之后，确认他能够重拾意识，视线和思维都没受影响。这次短暂地清醒，倒让他结结实实睡了两天，所幸仪器上的指标都显示正常，才没再进手术室。
第三天下午，主刀医生再次看过情况，判定无碍，林蜜便跟随安排，迅速而称职地担任起贴身护理的工作。
病例和手术记录她已经提前熟悉过，照顾起人来也是温柔妥帖。她虽上班不久，却很受欢迎，无论是同事还是病患，但凡相处，都极称赞喜欢她的性子。即使是向来严苛的护士长，也在季度测评时打了高分。
可惜他还没有亲身体验的机会。
这次受伤很是凶险，白日几乎都在沉睡，鲜少醒来，她心细，提前掐好换吊瓶的时间。葡萄糖和药剂交替地输进去，人好歹添了血色。
相较之前在各个病房来回跑的日子，林蜜确实是轻松不少。但病患身旁从来就缺不得人，除去偶尔来看他的主治大夫和吴医生，都是她单独照顾，尽心尽力地陪在身边，连晚上也不太回小区。
单间的设施齐全，环境更挑不出什么毛病，有另外一位经验更丰富的男护士和她倒班，困顿时便能在旁边附带的值班室浅眠。
(下章就炖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