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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我有性瘾症,无法缓解也无法治愈
病床上沉睡的姜一宁脸色很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任弋一路抱他进来,只觉得他轻飘飘的,像一团抓不住的雾。
刚才护士抽血时,任弋看到,他的手腕上,又添了新的淤痕。
护士虽然没说什么,但还是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任弋一眼。任弋有点尴尬,但又觉得很心疼。
抽完血,任弋轻轻地给他拉下衣袖,盖住他腕上的伤,然后握住他的手,试图去捂暖他冰冷的指尖。
他的手,还是那么柔软修长。
“你是2床家属?”
“是我。”任弋忙站起身,“医生,他怎么样?”
“他今天有服用什么药吗?”
“我……我不知道。”
“你不是他家属吗?”
“我只是……”任弋悲哀地发现,居然没有一个词可以向外人描述他们的关系,“……同事。”
“看化验结果,有点低血糖,可能因为没吃饭。然后白细胞数值有点高,有点炎症。另外就是
任弋有点犹豫。对于姜一宁今天可能的遭遇,他不知道该不该和医生说。
“他如果平时服用激素类药物的话,你一定要注意,看这个情况,我怀疑他今天可能过量服用了什么药。”
姜一宁还昏迷着,任弋不好贸然请医生做更多检查。于是输完液,他就带姜一宁去了他刚租的房子
又一次,姜一宁醒来时记不清自己身处何处,眼前一切都很陌生,崭新的装修,柔软的被褥,而他,穿戴整齐地躺在床上。
不过身上却是难受得厉害。那霸道的药,每次注射完,他都要花好几天适应。
“你醒了。”任弋走进来,端了一碗粥。
看到任弋,姜一宁瞬间清醒,怎么又遇到了他,为什么每次这么狼狈,都会遇到他。
“这是哪?”
“这是我家,你昨晚在家门口晕倒了。”
姜一宁瞳孔瞬间放大,“你家?”
“是……你……别怕”,任弋看他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赶忙说,“我带你去了医院,然后你还没醒,就带你来休息了。”
姜一宁突然感觉左脚腕上的脚环卡得他难受。明明已经戴了很久,明明慢慢习惯了。却还是会在意识到它的存在时,感到非常崩溃。
“让我走。”   姜一宁猛然起身,可他的头很沉,身上很疼,刚一起身,就歪倒了。
任弋抓紧上前扶住了他。
他瘦得让人心疼。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休息一下。”
姜一宁皱着眉,情绪激动地挣脱他的手臂,“让我走。”
“好好好,我送你回去
姜一宁打开门,自己走了进去,没有关门。任弋跟在他身后,再次走进他简陋的家。
回到自己住处的姜一宁明显平静了许多,他走进卧室,背对着任弋,开始换衣服。
没有关门。
虽然有过那个淫乱的夜晚,但任弋还是很绅士地转过身不看他,呆呆地望着窗外。
破败杂乱的小区街道,毫无美感可言。
   “谢谢。”
听到姜一宁的声音,任弋转过身来,姜一宁已经换上一身黑色家居服,长袖长裤,几乎盖住了他所有的皮肤。
黑衣衬托下,他的脸色更白了。
“哦,医生说,你今天得去医院再抽个血。怀疑你晕倒是因为……你是不是吃了
任弋斟酌着,怎么说才能不提到昨天那场彼此心知肚明的秘事——
“吃过量了药。”
姜一宁低下头,看着手上输液后的创可贴,“不必了,我没事。”
“那……那你好好休息。”
屋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姜一宁靠坐在椅子上,仰着头,闭着眼,阳光从侧面打下,他的脸,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理智上,任弋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离开。情感上,他想把心中所有的疑问都说出来。但事实上,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在姜一宁面前,永远慌乱,永远一败涂地。
“你如果想和我上床的话,最好等明天。我今天,状态不好。”姜一宁依旧闭着眼,没有看他。
任弋终于受不了了。
“姜一宁,你非得这么和我说话吗?”
姜一宁睁开眼,看到了任弋面色铁青的脸。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姜一宁的语气依旧平淡。
“谢谢你三番五次地帮我,谢谢你不嫌弃我的肮脏、堕落、淫乱和滥交,我很感动,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请你救我出苦海。”姜一宁略带俏皮地一偏头,“是吗?”
“我……”任弋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从某种程度上说,姜一宁说得不错。
他不得不承认,姜一宁身上有某种魔力,无论他多厌弃他、恨他,无论看过他多不堪的样子,可又总会不可救药地被他吸引。
所谓飞蛾扑火。
姜一宁站起身,直直盯着任弋,“你昨天为什么来找我?”
“我……”任弋被他看得心虚,“我想看看……你
“前天不来,大前天不来,为什么昨天来?”
“我
即使姜一宁被警队开除,沦落至此,但他的审讯能力却是流淌在血液里的。
只两句话,就把任弋问得手足无措。
姜一宁盯着他慌乱的眼睛看了一会,平静地说,“你发现了?”
“我……”任弋的目光更加闪烁。
随便一诈,他就自乱阵脚。姜一宁居然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觉得他还是那么可爱。
但他没有资格留恋,这份不该属于他的可爱。
“你发现了我每十五天就要接一次SM的规律,距离上次我们上床,昨天正好十五天,所以你来验证一下,是吗?”
上次包厢里的情事,任弋一直不确定姜一宁记得多少,他宁愿姜一宁什么也不记得,他不想让他尴尬。可此刻却被姜一宁坦然地点破。
姜一宁的确很知道,怎么扎一个痴情处男的心。
“我……”任弋窘迫地无地自容。
姜一宁看着他绯红的脸,轻轻地吸了口气,说——
“我有性瘾症。无法缓解也无法治愈。每十五天会发作一次,发作时,会非常想做爱,需要极其强烈的痛感才能缓解。病因尚不明确,可能与应激创伤有关。毕竟,经历了半年关押审查,有点心理阴影也很正常。”
姜一宁的语气波澜不惊,像在讲课。
任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时难以消化。
姜一宁的眼睛依旧看着他,但又好像透过他,在看远处的某种虚无。
“所以你发现我性格变了,喜好变了,生活方式也变了。重逢后,我对你说了很多刻薄的话,因为我想轰你走。见到故人,我残存的自尊会被唤醒,让我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但我又回不去过去的自己。我不想活在自我厌弃中。所以
姜一宁放慢了语速,“请你离开我的生活。”
任弋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他不知该说什么,他心如刀割。
“你不必被我的几句话打动。做了亏心事,总要受点报应。法律没判我刑,老天来判。”
姜一宁还在扎他。他永远知道,怎么让他难受
任弋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姜一宁家里离开的。
他只是突然间觉得,姜一宁那个简陋的房间满得厉害,甚至容不下他的一点关心。
因为里面铺满了姜一宁的耻辱。
姜一宁已经卑微到把所有的难以启齿都摆在他面前,只求他离开。
他别无选择
姜一宁是个气场强大的人,从认识他第一天起他就知道。
那是某大学组织的刑侦知识讲座,他跟着父亲,溜进去旁听。
讲座的内容他已经忘了,只记得姜一宁一手插兜,一手拿着遥控器,侃侃而谈,非常潇洒。
他天生肩宽腰细,一身警服被他穿出了T台走秀的样子。
他语气沉稳从容,话里带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课后他被很多大学生围住,有男有女,他们或腼腆或大胆地让他签名,想和他合影。
他被人群包围,既不紧张,也不失态。
任弋的父亲站在后面,对他做了个“走”的手势。
姜一宁向人群一欠身,“不好意思,领导叫我离开了。再不走,我会被扣钱的。”
他的风趣引得众人一片笑声。
好不容易逃离了包围圈,姜一宁跳进警车后座,“师父,那就劳驾您开车,我可享受一会了。”
“你个臭小子。”
任弋就坐在姜一宁身边,看着讲台上那个明星般耀眼的人,离他那么近,他心跳得厉害。
任父一边开车,一边对任弋介绍,“这可是我最得力的徒弟,小弋啊,你以后可要多向你姜老师学习。”
“你好呀。”姜一宁转过头,咧着嘴冲他笑了笑。
那一刻,任弋明白了什么是一见钟情
回到家里,床还是姜一宁离开时的凌乱,床头还摆着他煮的粥,一口都没动,已经冷了。
任弋端起来,一口一口喝掉。
凉粥入胃,身上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