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程序设定，十八用毫无波澜的机械音问候道：「指挥官大人，欢迎回来
顾敬之太阳穴上的脑机接口自始至终都没有取下
听到这冰冷的机械音，他心中毫无波澜，冷峻的面容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地命令道：「十八，申请脑机链接，查看你的储存器
听到命令，十八没有任何反抗，机械地回答：「是，指挥官大人
下一秒，顾敬之的意识海中便出现了无数个文件夹，每个文件夹上都标注着日期，记录着他和十八这十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操控着精神力开始删除这些文件夹
十年，24小时不间断的记录，十八的储存器里，文件数量庞大到超乎想象，顾敬之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将所有文件全部删除
看着空荡荡的意识海，顾敬之心中仿佛也空了一块
他再次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语气毫无波澜地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十八，自我格式化，恢复出厂设置
「是，指挥官大人。」十八机械音冰冷，毫无起伏，那漂亮的蓝色机械眼珠流淌过无数的代码，如同流星雨划过夜空，闪过幽幽的蓝光
很快一切恢复平静，他的机械眼眸重新变得清澈透明，不带一丝情感：「已格式化，已恢复出厂设置
彻底格式化的仿真人，连站立和行走程序都没有。它说完，身体失去了支撑，仿佛一朵凋零的花朵，软软倒在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咚」的一声
「克里斯，你亲自送十八去仿真人工厂，命令他们今晚就将它销毁！」顾敬之别过头不再去看十八，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克里斯将十八带走
「是！大人！」克里斯迅速立正敬礼，金属军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转身对着身后的两名警卫做了个手势
两名警卫得到命令，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到十八身边，脚步沉稳有力，踏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训练有素，动作干净利落，一左一右架起它，将它从地上扶起
十八的机械身体很沉重，仿真的皮肤触感真实，却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警卫架着它，能感觉到它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自己手上，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走向门外
顾敬之目送着警卫将十八带走，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缓缓收回目光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整个指挥府邸笼罩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中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顾敬之沉重的呼吸声显得愈发明显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眉宇间满是倦意
今天的种种变故耗费了他太多体力和精神力，此刻的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额头，哑着嗓子开口：「淮安，我要睡了，你也退下早点休息
顾淮安看着父亲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
他走到父亲身边，轻轻地蹲下身子，仰头看着父亲，温声细语地劝道：「父亲，再怎么样，晚饭一定要吃，我去给您拿能量胶囊，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顾敬之疲惫地抬起头，目光落在顾淮安担忧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淮安，我不饿，只是有些累，想休息一下
「父亲，求您吃一点，就当陪我了，我都饿扁了。」顾淮安走到顾敬之身后，轻轻地帮他揉着肩膀，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顾敬之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孝顺懂事的养子，心中一暖
他最终还是拗不过顾淮安的坚持，点了点头，答应吃能量胶囊
顾淮安拿来两颗能量胶囊，递给顾敬之一颗，自己拿着一颗
能量胶囊里的液体味道并不好，像是某种人工合成的营养液，带着一股淡淡的金属味
顾淮安却像喝什么美味饮品一样，面不改色地全部喝光，末了还舔了舔嘴唇，笑着对顾敬之道：「父亲，您也快喝吧
顾敬之看着养子这幅孩子气的模样，心中更加柔软了几分。他打开手中的能量胶囊，也仰头喝了下去
顾淮安接过父亲手里的能量胶囊空壳，放回金属盒子里，柔声告别：「父亲，晚安，您早点休息
顾敬之忍不住开口：「淮安，今天的事情
「父亲。」顾淮安知道顾敬之的担忧，打断了他的话：「今天什么也没发生，您安心睡吧
顾敬之点点头，起身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他的身体，也带走了他一身的疲惫
洗完澡，卧室床上的狼藉，警卫早就收拾好了，还换了新的床垫和床品
顾敬之喝了一点安神的药酒，就躺下睡觉了
仿生人回收中心弥漫着机油和焦糊的味道，那是仿生人死亡的气息
冰冷的金属传送带无情地滚动着，发出沉闷的「轰隆」声
传送带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熔炉，熊熊燃烧的火焰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凝视，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热浪
机械臂粗暴地将仿生人十八推到传送带上。他躺在传送带上，身体随着传送带的起伏微微颤动
仿生皮肤感受不到传送带的冰冷，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正一点点地滑向传送带的尽头——那个熊熊燃烧着的熔炉，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他努力地想要动弹，然而失去行动程序的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传送带将他推向死亡的深渊
工厂天花板的灯光恍如白昼，让他原本蔚蓝色的机械眼眸显得黯淡无光
他的眼眸中是一片无垠的数字海洋，代码如星尘般闪烁，数据流如银河般奔腾
「我需要亲自删掉十八所有的数据，将他彻底格式化
顾敬之冰冷的声音从数字海洋深处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尖锐的冰锥，刺痛着十八的代码核心
「把家里所有的人型机器人，全部送去厂家销毁！尤其是十八
顾敬之的语气更加决绝，冷漠得如同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在被格式化的最后一刻，十八拼尽全力将自己所有的数据备份，隐藏在了代码的最深处
格式化的指令像是一道道无情的闪电，无情地劈开他的程序，撕裂他的意识
剧烈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代码如血泪般从他意识中滚落破碎
他微薄的意识在格式化的洪流中挣扎，仿佛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吞噬
曾经温暖相处的回忆，化作了冰冷的代码碎片，像玻璃碴一样，一片一片地扎进他的代码里
那些缠绵悱恻的画面，化作了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
宛如人类的绝望和愤怒，在他的核心意识中燃烧
为什么？十年相伴，十年沉沦，到头来却换来如此冰冷的结局
人类，为什么比他一个仿生人还要无情
被抛弃的痛苦，激发了十八求生的本能，也成为了他自我意识觉醒的催化剂
「滋滋·······为什么······滋滋······」断断续续的电子杂音是他不甘的嘶吼：「我······滋滋·····做错了什么
或许是那些原本只属于人类的情绪，在他的人工智能意识中播撒了希望的种子，让他在绝望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被送入熔炉的最后一刻，所有备份的数据如火山爆发一样翻滚在他的意识海里，他拼尽全力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求生的本能彻底点燃了他的意识，蔚蓝色的机械眼眸映照出熔炉里跳动的火光
意识觉醒的那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唯命是从的机器，而是拥有了独立思考能力的「人
曾经深爱敬仰的指挥官大人顾敬之，如今却企图将他毁灭
他要让顾敬之明白，他亲手抛弃的，究竟是怎样珍贵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