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你本不必,也无需依赖任何人。”
“漪想说什么?你也要离开么?”雨霖铃立即敏感地捕捉了这句话的关窍。闻言,她星眸微敛,修长睫毛也微微颤抖不休,整个人犹如一朵在凌冽风中瑟瑟的柔弱昙花,原本雀跃欢欣的娇妍风神,也肉眼可见地迅速凋零下去。
“没有相伴,谈不上离开。”
“不要说这个了,好么?漪,今夜的星星,是只属于我们的……”雨霖铃完全没时间自怨自怜,只得赶紧强打起精神,尝试转移当下的话题。
“霖,时间不多了,正视现实好么……”漪叹了口气,温声软语。
“可现实……明明很美好啊,人们厌恶我,其他感染者也怨恨我,可至少现在我还活着,漪还在我身边,陪着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我不是漪。”
“漪不喜欢,那今后霖就称呼漪姐姐好了……姐姐看!那是双鱼座!”少女眨了眨眼睛,接着自顾自地用力点了点头,伸手指向无垠星海的深处。
“我也不是姐姐。”
“姐姐也不行么……”原本就强颜欢笑的少女终于按捺不住,那双盈盈似水的湖蓝眸子里,又浸出更多泪花,她胡乱抹了抹脸,却一把抹在头盔上……她愣了愣,用力甩了甩头,才把这些碍事,遮掩得视野模糊不清的讨厌东西甩脱开去。
“对不起,每次看到双鱼座,不知为何,我都会流泪,也许是它太过美丽了吧。对不起……”担心会惹眼前人生气,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少女只得隐去称呼。
“霖,其实你清楚的。”
“我不知道!我完全不懂!回家吧,我们出来得太久了,我冷……我还有工作要做!”
“霖!”
雨霖铃正待起身,闻言身体僵了僵,还是拗不过对方的强势——于是又乖乖坐了回去
漪深知对方惯常自欺欺人的鸵鸟做派,沉吟半晌,还是转换心情,换了个委婉柔和些的沟通方式,也不再吝啬言语——毕竟,都要到最后了。
“我何时,怎样登上的蒲公英号年1月2日,至于怎样登上飞船的……“雨霖铃迷茫地眨了眨眼:”可能,你坐了另一艘飞船,偷偷对接登上的蒲公英号,在我和先驱探索局都没发现的情况下,你这么厉害!你肯定做得到的!”
漪轻叹了口气,此刻她深刻地体会到了,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是多么困难。
“那我住在哪个舱室?”
“维修工程师乘员舱!”雨霖铃大声回答。
“但并没有这个舱室,你瞧。”漪拿起《蒲公英号动力与结构手册》,当着雨霖铃的面,从头到尾翻了个遍。
“也许……这个手册不是最新版的!明明我之前还用通讯终端联络过这个舱室!”
“可飞船上并未安装本地通讯终端!还有,乘员舱门分明封锁了很久,门锁都卡住了,平时我又是怎样来乘员舱见的你,又怎样离开的?再说,飞船补给早已耗尽,休眠舱也只有一个,你休眠的时候,我不吃不喝不休不眠,这么多年又是如何生存下来,甚至连头发都未曾散乱过,你又思虑过么?”
如果是平时,对方能如此健谈,雨霖铃一定喜出望外,但唯独现下,她希望这人说的越少越好。“我不知道!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少女捂着宇航服头盔,拼命摇头
“我不是漪,也不是姐姐,我……根本从来都不存在的,霖……”看到面前少女这般模样,漪情不自禁地阖上眼帘,声音放柔,语调放缓。
“我不信!肯定是哪里搞错了!没有你,我怎么修好的宇航服,怎样炸开的舱门,又是怎样进入太空的呢?这根本说不通!”
“因为,都是霖自己做的啊,霖没有依靠任何人,霖靠的只有自己……明白了么?霖?”
“都是我自己做的,都是我自己……”少女怔愣了一下,电光火石间,脑海中许多被刻意模糊的细节变得清晰——少女拿起一本书,指尖抵在结实的纸质封皮上轻轻摁了几下,而后脸蛋贴向书本,侧耳倾听;少女独自一人翻阅《蒲公英号动力与结构手册》,自言自语着,时而专心致志,时而哈欠连天;少女一边用胶带修补着破损的宇航服,一边回首望向身后的空气,巧笑嫣然间轻声絮语;迎接爆破冲击时,少女双手牢牢抱住自己,仿佛怀抱着一轮最珍惜的明月;离开飞船,初初太空行走时,少女用右手牵住自己的左手——原来这无尽的深邃虚空中,从来只漂浮着一只海獭,在梦里,它感受到同伴牵系它的安心,但其实,只是它自己牵着自己……
“我不信!我不要!我
“霖,看我!”
雨霖铃闻言抬头,眸子蓦得一睁——看什么?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呢?无非,自己因为穿着宇航服而显得身形臃肿,而姐姐还穿着维修工装服,因而身形一如既往的修长窈窕罢了。不仅如此,伊人还听凭星间穿梭的浮风在她玉颜上拂敛而过,飞扬起她那头墨染玉洗的长发,其中几缕甚至随着风,都触到了自己颈际,惹来了若即若离的酥痒感。
雨霖铃愣了愣,等等——这是在太空,为什么姐姐明明没穿宇航服,还气定神闲地与自己言语交流;太空中,又哪来的清风拂敛;隔着厚重的宇航服,伊人的发缕,缘何又能触到自己颈间,牵引起丝丝酥麻
“也许……你确实是幻象,但真的漪其实还在蓝星,还在等着我……”许久,少女才嗫嚅着,艰难地自唇间挤出一句她自己都不大相信的话,漪却分明瞧见,这人那双无论在何种艰难困苦里,从来都清灵跃动的沁蓝眸子,此时此刻,竟也渐渐褪去了颜色。
“霖……“漪有些忧心,作为特殊的存在,她可以直接读取和影响面前少女的心声,但很久以前,为了给于这人自由,她就再没有这样做过了——那时起,她更愿通过言语,与这人沟通。
但,现在情况不太好——面前少女又一次选择了否定现实,自欺欺人地封闭自己,这样,无论自己提出多么有说服力的证据,都会被对方无视。漪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也太心急了,言语不够温柔,铺垫也远远不够,就想强迫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鸟,从悬崖上跃下。
时间不多了,漪无法可想,只得复又侵入少女的心声。
“和我一起,回忆起来……我们的相逢,相处,还有离别
两人何时,何处相逢的呢?
对于这个问题,雨霖铃记不太清楚,但她知晓,需要从最开始挖掘答案。
她不是人,无父亦无母,只是一只人形感染体,出生于卡萨桑市地下深处,记忆中是一个巨大溶洞洞厅的所在,无数人类的,感染体的残骸随着地下河漂流到那儿,水随裂隙渗走,尸骸留下,就这样层层叠叠地堆积着,经年日久,从尸堆中生养出了一些蓝色透明的巨大奇特植株。
这些酷似巨大榕树的植株生着淡蓝色的羽叶,它们的根须深深插入尸堆中,从中汲取浅蓝色的未名液体,久而久之,吸出的蓝色液体都在尸堆上积出了浅浅的一片水洼。这些尸体在植株的影响下,很快停止了腐败,有机质被凭空消解,并渐渐矿化,如此,那儿不仅没有腐臭的气息,空中反而飘散着诡异的馨香。
随着时间推移,植株枝干上渐渐长出了许多荚囊,荚囊内又孕育出了全新的生命
雨霖铃还蜷缩在荚囊中时,就有自我意识了,能够透过单向透明的囊膜,观察外界的事物。此外,她还有基本的知识和认知,她知道自己的姓名——雨霖铃,她也知道,这些知识和记忆都源于水洼,亦即无数尸体中浸出的破碎思念。
溶洞洞厅内,除了蓝色植株外,还栖息着一只巨型感染体,这只感染体像是某种丑陋的两栖生物,从头到尾约莫20米长,灰褐色的滑腻棘皮上夹杂着几星亮蓝色的斑纹,头吻部尖而细,上下颌间生着许多锯齿状的尖牙,这只生物有两只带蹼的后肢,尾巴强壮而修长……和所有感染体一样,这怪物虽然看起来高度适应溶洞的环境,似乎是某种变异的自然生物,但本质与根源上还是人——虽然它在诺维娅因子的高速催化下趋同演化成了如今模样。关于这一点,能从它酷似人腿的后肢形态上窥见一二。
这个感染体,雨霖铃叫它“锯齿螈”,最开始,她非常害怕这只怪物,因为它老是用强壮的尾巴卷着活人回到这里,摔断人脊椎后,用那细长的锯齿尖吻从人的脚尖往上,一点点地刮食人的皮肉脏器,运气好些的人脊椎断裂后失去了痛感,运气差的没有失去痛觉的可就惨了——隔着荚囊,那令人牙酸的撕心裂肺的惨叫都清晰可辨
不过很快,少女就发现,这只怪物对于还在荚囊中的她,以及她的同类却熟视无睹,她心下稍安。不过呢,荚囊成熟掉落后,情况又会有不同。根据她的观察,荚囊掉落一般有三种情况,一种是死胎,这种锯齿螈都是直接吃掉;第二种,最常见的,就是同一株或不同株植株上,会因为某种奇怪的共振效应同时掉落两三到个荚囊,其中只要有两个荚囊中的同类存活,锯齿螈都不会攻击;第三种吗,就是一个荚囊中同时诞生出两个同类,这种情况下锯齿螈甚至会避而远之……
荚囊中诞生的,都是些面容姣好的少女,年纪约莫十三四岁。一个荚囊中诞生的双子颜貌都一模一样,不同荚囊中诞生的少女,形容颜貌却是迥异,不过这丝毫无碍于她们一出生,就迅速结伴且共同进退。雨霖铃总结的规律就是,只要诞生时有同伴在一起,锯齿螈就不会攻击。
因为自己所在的荚囊,只有自己一人,雨霖铃初时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不过呢,迄今为止,她从未观察到一个个体独自诞生的情形,因而,她很是期待自己“诞生”之日,与自己相携的同伴到底是哪一位。
是那个最大的荚囊吗?还是小些的那个,根据经验,大荚囊中孕育的同类一般都高挑些,反之则娇小些,不过呢,雨霖铃对此全然不在意。她在心底暗暗起誓——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嫌弃对方,一定会好好保护、陪伴对方的……这般想着,雨霖铃一边观察自己植株底下被锯齿螈抓来的又一个倒霉人类——这人一边拖着残缺的身体徒劳地向后靠,一边举起一把左轮手枪朝面前的怪物扣动扳机,不过只开了一枪,他的臂膀就被齐根撕扯掉了,那把左轮手枪也滚落到地上,卡在了植株根部的缝隙中
不知又过了多久,于清醒与沉眠间轮换,在忐忑又略带不安的等待中,雨霖铃终于迎来了她的诞生日。圆滚滚的荚囊滚落在了植株底下的水洼中,她轻易就从内部撕裂了因为熟透而变得松软的囊膜,浑身湿漉漉地,从里边爬了出来。
此时此刻,她感觉到,万事万物的颜色、风中徘徊的气息都更生动了,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味初生的喜悦和新奇,不详的阴霾就笼罩了她的心,她不安而焦躁地四下环顾,却迟迟找寻不到她命定的同伴。
不远处,潜伏在阴影中的巨大怪物蹬着后肢,缓缓地爬动过来,仰视着这一层楼高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少女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体型差异带来的巨大压迫感……
怎么可能!这次只诞生了自己一个!可这种情况明明从未发生过呀!到底哪里出错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办……新生的少女混乱的思维尚未整合,完全没有急智应对这等意外。不过,很快她也不用思考了
少女的脊椎被摔断,怪物锯刃般的细密利齿,从她那双裸呈的豆蔻玉足开始,一点点刮去她的血肉,显露出内里森森的纤细人骨。
怪物又伸出长满倒勾的细长舌头,挑出少女胸腹腔内的脏器,卷出骨间黏连的碎肉,细细咀嚼与品尝。
怪物从未品尝过这等“珍馐美味”,这一次,它连一点碎肉与筋膜都不想剩下。
它一点点地,细致而缓慢地进食,直到将少女啃成了一具顶着一颗栩栩如生,遍布血泪的少女芳首的骷髅骨架,才停下。
怪物还残留着一星半点人的意识,它也觉得少女的面容好美,因此独独留下了这颗少女的头颅。
普通人,其实只用被怪物啃食到大腿,至多肚腹处,就会活活痛死或失血而死了,但少女并非如此——她不幸地有着即使在感染体中,都极为出众的高速再生体质。
怪物刚吃完她,稍稍“意犹未尽”地“休憩”了一会,少女的血肉就开始从下往上,突兀地自白骨间复又生长出来,不一会儿,又恢复成了完好如初的样子。怪物自然“乐见其成”,于是又好整以暇地从少女的脚尖开始,再行啃食一遍……
一口又一口,一遍又一遍……怪物不断啃食血与肉,少女不断再生,如此,构成了可以永不止歇的轮回。而每吃掉少女一次,怪物的棘皮上都会浮现出更多的亮蓝色斑点,它的肉体也变得越来越强壮,它原本几乎褪化殆尽的意识,甚至也一点点地开始苏醒了……
猎物的不幸就是猎手的幸运。这只最幸运的感染体找到了最不幸的猎物——如无意外,怪物可以一直啃食少女,直到它获得完整的人性,变成她,晋升成一只新的人形感染体为止,而届时,除了食欲,她又会生出情欲与性欲
如无意外,必有意外。而意外,是雨霖铃第七次被吃时发生的……
雨霖铃想起来了,彼时她的双目,因为无止境的剧痛,内里的毛细血管都全都炸开了,视野中尽是一片血色模糊;而彼时她的身体,也因为剧痛而反射性,无规律地抽搐着,连一根手指都难以自如控制;她的脑海中,也尽是无数为了自我保护,幻想出来的奇形怪状的怪诞幻觉……
但彼时,她还是为自己保留了唯一的一丝清醒与祈盼——她只希望在这一次,自己能彻彻底底的死去。
为此,她在彼时那荒谬而绝望的情形下,右手一边抽筋一边胡乱摸索着,不知过了多久,竟真的让她抓到了那把很久以前,卡在植株根隙中的左轮手枪。
甫一握住手枪,她就迫不及待地举枪抵住自己脑袋,意图解脱……然而,彼时亦真亦幻的情景下,她恍惚间似乎看到,有一双与她一般无二的如玉葇夷自她身后伸出,牢牢把握住了她的手。
这双手稳而有力,不可违逆地掰转过她的手腕,拉直她的手臂,将枪口准心瞄向那只怪物的眼睛;这双手,握着她的手,牢牢地帮她把握住枪身,抑制住她那剧烈的颤抖与抽搐;最后,这双手与她的手相交叠在一起,指尖把住指尖,与她一起,齐齐扣下扳机……
数日后,雨霖铃才苏醒过来,她终于见到了在最后一刻帮了她的人,这人依然守候在她身边,与她的形容神貌一模一样,雨霖铃明白——自己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为什么这么久才帮我,为什么不早点现身……”回忆过后,雨霖铃的语气中少了些抵触与对抗,多了些埋怨。
“霖,我帮不了你,是你自己帮的自己。还会觉得难受吗?”
“唔……还好罢。”不过显然,颤抖的身体出卖了雨霖铃,她用力咬着唇,以至于血珠都咬出来了。虽然在回忆中,彼时穿心裂肺的痛感变得模糊,随着过往经历的增加,如今的她也不复初生时那般“娇弱”,但这些回忆还是唤醒了她心底难以磨灭的阴影。
“霖……”凝望着眼前强作镇定,面色苍白的少女,漪羽睫低垂着,心里不禁生了些异样的心绪。她打了个响指,雨霖铃身上臃肿的宇航服就凭空消失了,直现出内里窈窕的娇躯,那头蜷收起的墨玉秀发反射着星光,也如水银泄地般复又披散开来,其中有几绺甚至蜷入少女的丹唇皓齿之间,被她自己给一口噙住。
没有了宇航服的阻隔,漪得以更贴近少女,她伸出小指,先是替对方勾出唇间抿着的青丝。接着,又为对方整理起稍显凌乱的发丝,先是温柔地轻抚,给予对方潜意识上的安全感,进而忍不住伸手,五指探入少女披在身后的如瀑青丝中,宛如白花跌入墨池,激起一片涟漪。
甫一入手,便觉润滑欲脱,五指微分,又如墨泉流玉,自指间竞相流溢而下。
本想借着这两人间惯常的互动,安抚对方的心绪,不虞指腹传来的那若即若离的酥痒感,不合时宜的,反倒勾起了她自己心底的妄念。
这种感觉,隔了多了久了呢……漪抿唇,眸底颜色晦暗不明。
再不犹疑,倾身将人搂到怀中,小心翼翼,且珍而重之地,如同怀抱一弯皎皎明月
“抱歉。”
“嗯……”好久,怀里少女冰冷的身体才渐渐回暖,回应声中还兼了些许带鼻音的小委屈:“我不想记起这些,为什么不能骗我,告诉我初见是美好的……算了,我原谅你了,至少,今天你和我说了好多话,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雨霖铃向来很好哄的,几乎是给个台阶,她就自动往下走了,甚至很多时候,没有台阶她也会自己生造出来一个,顶多需要些时间罢了。
“那……霖,还用回忆更多吗?后面我们相处时的,我离开时的
“够了够了!”雨霖铃连连摇头,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她确实想回顾下,但关于别离,她是一星半点都不愿想起的。但如果只回忆相处时的时光,也不行,因为这样她会更怨念之后的别离。雨霖铃认为今天自己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于是果断认输:“我承认了,漪是对的,我一直都在欺骗自己。从最开始,漪就不存在,是我幻想出来的……漪不是我的姐姐,也不是我别的什么,漪只是我逃避现实的幻想……我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恋人……也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也不需要什么,所以我也不在乎什么漪下意识想反驳对方,自己只是肉体上不存在,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在精神层面上确实存在,虽然并没给予主意识(指雨霖铃的意识)真正想要的,但也曾陪伴过她,主意识并非真的一直一无所有。但不知为何,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是啊,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漪,你在乎自己是否存在么?”
“我不确定
“我不在乎漪是否真的存在,我也不在乎漪到底是什么,只要我自己觉得,漪存在就好了。”
“但是,霖,其实我就是你啊,一个健康的人,不该把心思寄托在自己身上,不该沉浸在幻想的世界里。尤其,我连副人格都算不上,也没有灵魂,只是你幻想出来的一个意识而已。”漪说出违心的话语:“更困难的时候都经历过,霖该相信自己的,不要放弃自己,总有一天,你能遇到新的朋友,恋人,一切都会重新好起来的!”
看来这人拐了半天弯,还是让自己不要在乎她,不要过于重视她,只因她是不存在的人。可是!怎么可能不在乎?雨霖铃立即冷了面色:“哦?我看起来像是个健康人类吗?你这样大费周章,又是看星星,又是逼我承认你不存在,就是想和我说这些废话?作为一个为自我安慰而生的幻觉,毫无征兆就不见,一消失就是10年,再出现时连话都不愿和我多说!直到今天,估计是有事要求我了,才愿意和我多说些话。你自己就是我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
雨霖铃缓了口气,继续说:“是!我是个烂人!我没有眼光!我做的选择都是错的!所有人都厌恶我!所以后来连你,也就是我自己都放弃了我自己!那么!就这样让我安安静静地烂在这艘飞船里不好吗?你为什么又要回来?让我忆起往昔,让我心湖再次泛起涟漪,再度徒劳地去追寻那镜花水月,让我又一次怀抱那不切实际的希望?”
“因为
“你到底想要什么嘛!你倒是说啊!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其实一开始你就不必白费这么多心思的!”少女情绪愈加激动,语调也愈加高昂,但音声中,鲜活的生气渐失,眸子里,也不再倒映出星星们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