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阮郁疯了,男人却很平静,“管平月,世上不是没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事
母亲逝去前夜,他被叫来跪在床前,对月发誓只能有一个女子,不做负心人
他那时年幼懵懂,只心疼母亲咳得厉害。可母亲边咳也边要叮嘱:“我儿记住,不做负心人,更不要被人辜负
直到母亲的死讯传来,他才明白,不做负心人,更不能为人辜负,是母亲对父亲怨憎的遗言。身为人母,她做不到教唆孩子怨恨父亲,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逼儿子不要重蹈覆辙,成为他们这样的怨侣
他的母亲,荆衣素钗了半生,没能等来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蔡妧轻财重义,带着几床新被嫁给了一文不名的阮君来,俨然又一个卓文君
她不嫌弃阮君来穷,只是觉得他痴,可这也是她爱他的地方
洗手作羹汤的生活日复一日,蔡妧有喜了
大夫说肚子尖是男孩,肚子圆是女孩。阮君来很高兴,街坊邻居都看到他乐呵了一天
蔡家不认这个女婿,蔡妧却有自己的主意,她想,世间男儿多薄情,跟着阮君来虽劳累些,却踏实
可他们并没有像文君相如一样,成为美谈
临盆那日,蔡家到底派了人来。蔡老爷再狠心,也不忍让昔日吟诗吹笛的宝贝女儿自己剪脐带,裹襁褓。蔡妧在这场生产里去了半条命,醒来时,只看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眼里的心疼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问:“孩子呢
丫鬟闪烁其词:“被姑爷抱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又问:“姑爷呢?把孩子抱到哪里去了
丫鬟答不出。她挣扎着要起床,丫鬟才泪眼婆娑地说,阮君来抢走孩子,去了城里最大的花楼。她哥哥怒发冲冠,刚刚提着剑出去了
蔡妧脑中嗡嗡,顾不上生产后的身体,硬是驾马追了出去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姑娘叫相思,此物最相思的相思。也是折藕觅相思,莞花一处开的相思
除了她无人在意这些,旁人都说那是怡红院的官妓相思
阮君来叫那姑娘阿莞,因为没入贱籍前,她本来就叫阿莞
阿莞是阮君来同乡,因为来洛阳寻阮君来,被人发现是前朝罪臣之后
那个罪臣私铸银币,是谋反灭族之罪。如果阿莞不来寻人,也不会携带一整块银锭,如果来的不是洛阳,也不会被人认出昔日罪银
阿莞成了卖笑的相思,阮君来考取秀才功名
当秀才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他能做到二品、三品,一方大吏,或许还有办法将一名官妓私有
可是他等不及了,相思生病了
病中的相思说,他已经误了她一生,应该忘了她,另娶好人家的女儿传续香火,不然她做鬼也不安心
阮君来是个痴人,问她什么样的女儿才是好
相思想了一会,吃吃笑了。同名不同命,她日日服侍肥头猪脑花客的残败身子,怎比得上冰清玉洁的蔡氏才女一根手指头
所以她说:要蔡家小姐那样冰清玉洁的女子,去吧,我时日不多了
蔡妧赶到时,相思已经快咽气了
那个床上奄奄一息的女人,虚弱地对他们说:“阮夫人,不要过来,我身上有病
她又说:“我好羡慕你,你的孩子好漂亮,和你一样漂亮
阮君来在床前泣不成声,蔡妧沉默地从摇篮里抱起孩子,疲惫地出了花楼
没走几步,一声重响
只听丫鬟惊叫道:“小姐,是姑爷,姑爷他
她没有回头,抱着孩子一路跌跌撞撞回了家
蔡妧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鄙薄三心二意薄情郎,却不想被世事戏弄。她嫁了一个徒有身体,没有心的男人
相思说阮君来误她一生,然而被耽误之人,又何止一个相思
你只把重点放在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人说要各寻出路上,这会突然反应过来了,“不共妻…等等,你要以我为妻
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目静静注视着你,像是在说,不然呢
难怪一醒就发神经,原来真是脑袋坏了。你咽了咽口水,“唉,娶老婆这事吧,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实话告诉你吧,我们一家舞刀弄枪,十分粗鲁,我弟弟目无礼教,很野蛮的,家中两个仆人吧,刁钻刻薄,虽然我是跟仙女差不多
骂了燕梧和二蛇一通,你话说回来:“但实在配不上阮大人这样的文化人
阮郁看了你一会,扭头道:“大人不愿意,便不必再顾及下官了
“我不是不愿意,主要这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儿
他合上书卷,“大人句句称配不上阮某,实则是嫌阮某配不上你
没完没了了吗?你脾气噌地上来了,“能不能别这么封建,不就是睡了两次吗?至于吗?你怎么不去告官,说我强奸你啊?我倒想知道,是谁忙里忙外在把大人治好,大人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阮郁罕见地没有动怒,凤目淡淡凝在你的脸上
世道是要乱套了吗?你蹙眉
“管平月,是你答应婚事,与我叩拜长辈。洛阳失守,也是你死生相托要带我走。”他笑,“对想做的事,你一向不死不休,百无顾忌,与我并不相合。我一早就知道,你我不合适…但听到你说,只要我醒来,要你做什么都愿意…我终究是
你听不下去,大喊:“别说了
他却置若罔闻:“我终究是,动了痴妄的心
阮郁的脸色已经跟纸一样难看。你沉默良久,拉住他的袖子扯了一扯,“非要分道扬镳,即便是死路一条
他薄唇微动。你预料到结果,颤抖地丢开袖子,“你想死,我有什么办法,死吧死吧,我陪你一起死在这算了
男人的脸更白了。你心里发冷,原来不止阮郁疯了,你也疯了
不可以,不可以被牵着鼻子走。在自己胳膊上扭了一下,你强行冷静下来
“好了,刚刚是气话,丑话说在前头,我家确实没啥好人。你想娶我,八抬大轿,十里聘妆,什么时候送进蓬莱宫,我就什么时候嫁给你
青年鸦睫微动,“只嫁我一人
“只嫁你一人。”你扯出一个艰难的笑
《鲛珠记》之流荒唐话本还是不够写实,第一次定亲是在无良老爹的蒲团前,后来和师弟掰了,也就不提了。这次更好,身为救命恩人,竟然在地牢里被狠狠威胁了
无所谓,你还能拖,还能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