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要哪?”
“云山之巅。”
“去多久呀?”
“三个月。倘若我没回来,你便去寻我罢。”
师傅留下的最后一次对话,便是让真匀寻找了足足三百年。
三百年后。
真匀也收了一个徒弟,是株月季花妖,生得花容月貌,深得真匀欢喜。
三百年后的某日,真匀也要下凡去了。
花妖娆黎问道:“师傅,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呀?”
真匀沉默了良久,方才对娆黎嘱咐道:“我要下凡一趟。此去不知归期。你也莫要去寻我。若是
真匀有些犹豫,再瞧着花妖娆黎的美貌,轻轻叹气息道:“罢了。倘若我三百年也未归,你便将我忘记了罢。”
娆黎不解地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娆黎怎么会忘记师傅呢?!我在这里等师傅回来!倘若师傅没回来,我便去寻你!”
真匀欣慰又有些感伤,随后她将随身携带的串珠取给了她,“娆黎,此珠内有我的一缕元神在。只要元神不灭,即便天地间寻不到为师,你也莫慌,我仍活着。”
娆黎笑得天真接过:“师傅,你说得好像要生离死别了似的!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真匀一抹浅笑不再言语。
真匀寻了师傅三百年,那时也如徒儿这般天真。
师傅倘若叫她莫去寻他,她便不会有三百年的执念。
她累了。
四海八荒都说没瞧见过师傅,师傅也没留下一缕精元,如此叫她如何去寻他?
这执念在三百年间便度成了魔。
心魔一生,真匀便再无法精进修行,为此她想入凡尘来忘却了心魔……
真匀走的那天,徒儿娆黎亲送。笑得开朗似她曾经。
唉
凡间。
一小户人家今日产子,产下一女,漫天霞光照耀,取名吴真匀。
十五年后。
吴真匀随娘亲进京投靠舅父。
吴母提点着吴真匀,“你舅父妻家是大户人家,这番娘也是带着你实在没活路了,只能去投靠。舅父家里有一个与你同日所生的小姐,便是你表妹。你到时候可莫要惹那小姐生气。”
吴真匀脾气不好,“娘,我可以养你的!我有一手瞧人未来的好本事,给人走街串巷的看相也是能养活你的!干啥一定要寄人篱下瞧人脸色呀!”
吴母便生气呵斥道:“你莫提你那点本事!时好时不好的!那你倒是算算你爹现在身在何处啊!”
吴真匀便闭上了嘴。
她爹死了,已有五年的光景了。
是被盗匪所杀。
可她不敢说实话,爹是娘唯一的仪仗,也是这么些年支撑娘活下去的动力。
她不能说。
“去了舅父那里,你就莫提你那点子识人看相的本事!藏着掖着!待到明年,求你舅父寻个好人家嫁了过安生日子去!”
“我不想嫁!”吴真匀头一扭,嘴一翘,“爹都还没回来!”
吴母听罢沉默了下来。
如此,母女二人行了十日,总算是到了京城。
吴真匀的舅父是三十发的家,本是早有妻室,却不想到京里做生意被富贵人家的小姐相中,不嫌弃他早已成家。
后来舅父为了荣华富贵便休妻弃子,入了京享受富贵了。
十多年不再与娘家人有瓜葛,也是最近他续弦已故,这才想起娘家人来。
吴母心生投靠自己弟弟之意,便带了女儿前来。
吴真匀却觉着舅父不是个好东西,抛弃原配妥妥陈世美一个!
母女二人于傍晚时分入了黄府。
舅父黄世玉盛情款待,早在书信里得知来意,也是热情道:“汝儿跟真匀同岁,倒是日后可以作个伴。四姐你就在这府里好生呆着。从前我无法过多照拂娘家人,如今却是无人再阻止。你们就将这里当成自己家!”
黄府的富贵叫自小在镇上的母女俩略局促,也叫那闻声而来的黄小姐取笑嘲讽:“爹,你给些银子打发了便是!作甚一定要养在府上呢!”
舅父闻言立即不悦呵斥:“汝儿不得无礼!这可是你姑母与表姐,快问好!”
“切!我可不想认这样寒酸的亲戚!”
吴真匀当即忍不住要上前理论,却是被吴母眼疾手快拉住,赶紧打圆场,“世玉,若是打扰了,便借些银子我们母女俩自行寻个地方落脚便是
舅父脸上挂不住,又呵斥了一番后,赶紧提女儿道了歉,然后吩咐下人先带了吴真匀母女俩去歇息。
吴真匀临走时回头,只瞧到她的舅父正在好言相劝着黄小姐,举止间甚是亲昵。
她略感觉有些不妥,却不知不妥从何来,便收敛心思再不多想。
舅父给她们安排的是一处简陋的住所,便也是下人房。
母女俩倒也不嫌弃,寄人篱下不可挑三拣四。
行李放下后,下人也离开时,吴真匀便对娘说道:“娘,我瞧那表妹脾气极大,也不愿认我们这门亲戚。待过些日子我去城里寻个活计做着,等存了钱银便搬出去。”
吴母却是摇头:“此番投靠你舅父也是娘家人都知晓的事情。倘若我们搬出去的事传出去了,叫你舅父如何在家乡立足?万万不可!”
“他十五年都没回过家乡,从前那样的骂名在身,何惧这点小事
“你性子执拗,真与你爹一样!放着好好的富贵不想,偏要做那穷人!”吴母骂道:“我不允!也不会搬离此处!你死了这条心吧!”
“娘啊!”
吴真匀气得跳脚也无用。
晚膳四菜一汤,没了主母的黄府女主人便只剩了那年纪小的黄小姐。
生得珠圆玉润的,也是俏丽可人。
黄小姐仍是不待见她们,却也勉为其难接受了爹爹娘家这门穷亲戚。
黄父欲安排吴真匀跟在黄小姐身边做伴,却遭了黄小姐的反对。
吴真匀脾气也是爆,当即说与娘在府上不白住,她们同下人一样干活便是!
舅父面有难色,最后在吴母的劝说下同意了此提议。
“只是匀儿年岁小,我盼着四弟能让她继续读书,待下课后回来干杂活。”
舅父一口答应,“那是自然!哪怕匀儿不干活,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吴真匀吃着饭菜,眼珠子却四下张望着,叫黄小姐骂了句:“果然是不懂礼数的村妇!”
吴真匀只当没听见,只因她自打入了黄府以后,便感觉不大舒服。
然后又在这周围瞧到了一缕若隐若现的黑气。
她年岁虽小,可却因自幼便有些神通的本领,已经是分辨得出来这府上是有些妖邪之气的。
可料想到舅父本就不仁义,如此黑气她却也没放在心上。
既然要做下人抵那吃食住宿的,当下吴母便挽袖收捡一桌残羹。
吴真匀瞧着也跟了上来。
舅父瞧着几次阻止却拗不过母女俩的坚持,便只能依从了她们去。
黄家小姐礼汝仍旧不改嘲讽嘴脸道:“由着她们去呗。如此也能叫她们名正言顺的住下来!”
如此,吴氏母女可算心安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