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的變故讓松蘿跟瓏瓏都愣住了,前者微微睜大眼,細白手指試探地戳了戳冰雕,冷意立即滲進皮膚裡。
她抬頭看看天上,萬里無雲,太陽很大。她又轉頭,就瞧見金髮男人大步走向她,那張英俊的臉龐看起來憤怒又陰沉。
「你在幹嘛?還不快替她治療。」蘭瑟的聲音冷冷的,像摻了冰渣子,可是卻又能讓人清楚地感覺到流轉其中的怒意。
「不用你說,我本來就會治好松蘿了啾!」瓏瓏哼唧一聲,翅膀揮了揮,點點白光瞬即鑽入松蘿血肉模糊的傷口中。
眼見傷勢以著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蘭瑟懸得高高的心才終於落下,可是他的臉色還是覆著陰霾,冰藍色的眼睛依舊含著怒氣。
松蘿後知後覺地意會到,那股怒火是針對她的。
「妳在想什麼?」蘭瑟從牙關裡擠出聲音,「為什麼故意讓自己被咬,妳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嗎?」
「知道。」松蘿直勾勾地回望他,金瞳散去戰意,只餘純粹的困惑,「你為什麼生氣?用一個傷換來殺死牠的機會,我覺得划算。」
蘭瑟緊緊抿住薄唇,有那麼一瞬間,「划算個屁」這粗俗的四字就要衝出喉嚨,但還是被他壓下了。他深呼吸幾次,大手捉住她肩膀,即使她傷口已經癒合了,他還是小心地避開那處。
「這和划不划算沒有關係。」他咬牙說道,「妳受傷了。」
「我不在意。」松蘿搖搖頭,「而且,有瓏瓏在。」
瓏瓏翹著尾羽,正想啾啾幾聲,就被金髮男人壓抑的聲音蓋過去。
「我在意。」
松蘿微微睜大眼,這三字明明是那麼輕,那麼沙啞,卻如一顆石子落進她的心湖,盪出圈圈漣漪。
「我,很強。」她既是強調,也是在向他確認明不明白這件事。
「我知道,我也清楚瓏瓏可以替妳療傷,但妳受傷還是會感到痛。」蘭瑟的聲音低了下來,「我不希望妳痛,那會讓我也很不好受。」
「為什麼會不好受?」松蘿望進那雙冰藍的眼睛裡,有些懵懂又有些緊張。這不是她擅長的領域,被蘭瑟手指觸碰到的地方在隱隱發燙。
她無意識地舔了舔唇,粉紅舌尖一閃即逝,蘭瑟的眸子不禁深了深。
「你根本無須在意,就連我……」松蘿頓了下,從方才的冰系魔法聯想到那名銀髮淡漠的精靈貴族,「連我父親都不管我的死活。」
「我管。」蘭瑟沉聲說出這兩字。
松蘿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瓏瓏張嘴就想刺蘭瑟幾句,一個失憶、還住在松蘿家的人哪來的底氣說「管」,可是松蘿的眼神又讓牠忍不住閉上嘴。
牠看出松蘿被男人的話觸動了。
「我在乎妳,所以,別再故意受傷了,好嗎?」蘭瑟一字一句說道,長長的睫毛半垂著,卻遮不去裡頭的真摯,「以後遇到這種狀況,讓我來,我可以替妳殺掉魔獸。」
咚!松蘿聽到自己的心臟失速地跳了好大一下,發出響亮的聲響
她面無表情,可是紅潮卻一點一滴染上雙頰。
她不知道自己臉蛋紅彤彤的,像顆誘人的蘋果。
蘭瑟怔怔地望著她,她的反應讓他心裡好似炸出一簇簇的絢爛煙花。
他不敢置信又感到欣喜若狂。
「咳、啾!」瓏瓏不高興了,牠飛到兩人之間,故意將毛茸茸的屁股對著蘭瑟,對松蘿撒嬌地說道:「我們快回去剛剛那條河邊,妳身上都是血,要弄乾淨啾。」
蘭瑟一把抓下瓏瓏,不顧在手中炸成一團毛球的牠,對松蘿說道:「閉上眼,會有點冷。」
松蘿仰起小臉,濃密如小扇子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陰影,表情看起來好乖好乖,蘭瑟一顆心頓地軟得一塌糊塗。
平空出現的水流蜿蜒在她身上,洗掉鬣狗人血汙,連衣服也被沖刷過一遍,她濕淋淋地站在原地,像隻小落湯雞。
但很快的,那些水珠又一顆顆地飄浮出來,她的衣服一下子就乾了,只餘頭髮還帶著一點水氣。
「我來,讓我來啾。」瓏瓏才不想讓蘭瑟一個人出風頭,小翅膀一拂,松蘿的髮絲就被烘乾了。
一人一鳥無聲角力,冰藍的眸子與黑豆豆似的小眼珠對上,又彼此嫌棄地別開視線。
松蘿從蘭瑟手中捧回瓏瓏,將牠放回頭頂上,輕拍了牠的小腦袋一下。
蘭瑟有些吃味,他又不可能縮得跟瓏瓏一樣小,可以讓松蘿這樣隨身攜帶。當五根細白的手指握住他的手時,他渾身一僵,一股酥麻的顫慄竄上後頸。
僅僅是這樣,他就激動不已了。
他緊緊回握松蘿滑膩的小手,不肯放開。看著那道嬌小的身影牽著他的手,背對著他一步步往前走,速度慢慢的,透著一點放鬆,不復之前為了尋找鬣狗人般的疾速與緊繃。她露在髮絲外的兩隻耳朵像白玉一樣,唯有前端綴著誘人的紅。